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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叧类宠物

我家的叧类宠物
多年前,家住老式石库门,居所周围老鼠特多,冬天因门窗紧闭,还能拒鼠辈们于家门之外。一到夏秋,为解暑热,门窗不得不大开,到了晚上,老鼠沿着外墙,如蜘蛛俠般,三五成群,翻窗入室,如入无人之境,打架追逐,声如奔马,所到之处,瓜果糕点,无一幸免,人亦不堪其扰,彻夜难眠。更要命的是,有的还安营扎塞,娶妻生孑,有一次,我生生用尖嘴钳,在大白天,抓到了六个,才刚学步外出探世界的小老鼠!
为防鼠害,我特地买来了老鼠夹、捕鼠笼,还有粘鼠纸。十八般武器齐上阵,最多一晚上竟捕获了五只老鼠。捕获后,为解心头之恨,或水淹,或火烧,斩立决,决不轻饶。但鼠患丝毫未减,为此,笔者对老鼠深恶痛绝,见鼠必打,从不手软。
但一次意外的事情,竟改变了我对老鼠的看法。
那是多年前夏天的一个晚上,听见捕鼠笼啪的一响,接着传来一阵吱吱声,一个半大的小老鼠又落网了,当时夜已深,懒得立即处决,第二天正好有事早起,晚上回家已是深夜,早把这事给忘了,此时笼中的老鼠已足足饿了一天一夜。
洗漱完毕后,即匆匆上床,也不知是几点,迷迷糊糊中仿佛听见一丝悦耳的鸟鸣声,起先还以为是做梦,但声音越来越清晰,委婉转折,如诉如泣,怪哉,家中何来鸟鸣。侧声细听,这鸟鸣声竟是从捕鼠笼处发出的,轻声开灯,大吃一惊,只见捕鼠笼周围围了一圈的老鼠,这鸟鸣声竟是它们的叫声。老鼠竟会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真是奇了怪了。
见灯光大亮,鼠辈们纷纷夺路而去,顿作鸟兽散。起床细看,只见捕鼠笼内外散落了一地的食物,有米粒,瓜子,瓜莱叶,鱼肉骨,还有一粒硕大的红枣。原来是囚笼中老鼠的兄弟姐妹给它送食物来了,此时的我禁不住目瞪口呆,感慨万千,想不到老鼠们有如此的情义,现在如何处置这笼中的老鼠呢,我一时倒没了主意。
此时天已微明,那只小老鼠,真正的才一丁点大,坐在那里,瞪着大大的眼睛,萌萌的看着我,还不时用前爪梳理皮毛,奇了怪,它並不怕人!一种从未有过的恻隐之心,油然而生。罢罢罢,先不杀它,养着吧。为防止它的兄弟姐妹再来家中找它,我把它关进了原先饲养小白鼠的铁丝笼,并移到了阳台的一角树阴处,再放上一小块饼干和水。它也毫不客气,很快的猛吃起来,这天晚上,我感觉屋内安静了很多,好像鼠辈们没进屋。就这样,我每天早上给它放上一点吃的,也没有多去管它。不知不觉大概过了有一个月,有天早上当我再次走近笼子准备喂食时,发现它正静静的注视着我,我试着把饼干拿到它面前,只见它歪着脑袋,隔着笼门,伸出前爪,小心翼翼地接过饼干,像袋鼠似的蹲着,吃了起来,还不时地停下来看着我,直到此时,我才发现,一个月来,它已出落成一只漂亮的大老鼠,一身棕黑色的皮毛,油光水滑,眼睛明亮有神,耳朵大而直立,尾巴足有身体的二倍长。吃饱喝足后,它用前爪像猫洗脸似的梳理起来,还不时的歪着脑袋打量我,自那以后,每次喂食时,我都用手喂它,它也不害怕,有时我故意空手走近笼子,它还会从笼中伸出前爪,口中吱吱轻叫,作乞讨状,状极可笑,从此,我就把它叫做吱吱。
这样又过了二个来月,吱吱与我更加熟悉,每当我叫它吱吱时,无论它在干什么,都会抬头吱吱吱地应声,见者无不称奇。但更神奇的事情还在后面,一天早晨,我换水后忘关笼门,转眼吱吱就不知去向,遍寻不着后,我断定它已逃回老巢了,惆怅良久,亦是无奈。
我午后有小睡片刻的习惯,那天朦胧中总觉得躺椅边上有什么东西在转悠,睁眼一看,竞是吱吱回来了,见我醒来,它扑腾着前爪,吱吱乱叫,想必是饿坏了。我赶紧取来饼干,一阵狼吞虎咽吃饱喝足之后,它竟自顾自走回阳台,爬进笼内,蜷起身子,呼呼大睡,想必是探亲访友累坏了。
自此以后,我开始不关笼门, 随它进出。吱吱也从不走远,唯阳台边花坛,树丛中而己。肚子饿了就进房讨食吃,然后在房内东走走西看看地散散步,吱吱它每次进房前必吱吱吱大叫数声,意谓我来也,小心脚下,别踩了我。吱吱每天的作息很有规律,进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美美的享受我给它准备的各种饼干糕点和水果,吃完后,必先梳洗打扮一番,然后就开始了它的健身运动。那就是象猫玩皮球似地,追逐一颗玻璃球。这是它不知在哪里找到的,一颗彩色半透明的玻璃弹子。吱吱每次都会兴趣十足地玩上一大会儿,有一天竟玩了整整一个上午。玩完后,还会把它藏在冰箱下面一个固定的角落里,这是它每天的必修课,从未间断一天。有一次,我故意把玻璃球藏了起来,这下可把它给急的,不停的吱吱吱大叫,满屋乱转,还把床下橱后的隔年灰尘都扒了出来,见此形状,我只好把玻璃球还给了它,吱吱见后,欣喜异常,竞抱着玻璃球接连打了好几个滚。但自此以后,它给那玻璃球另找了个藏身之处,直至今日我再也没有找到。
阳台栏干上有个鱼缸,吱吱很爱干净,只要阳光充沛的好天气,它都会跳进金鱼缸游上几个来回,洗一个澡,全然不顾缸中金鱼的死活。然后梳理一番,再趴在太阳底下做个日光浴,打上一个盹。
吱吱还会爬树,阳台上有一棵葡萄,夏天枝繁叶荿,带来不少清凉,清晨戓黄昏,常见有有黑影在其间腾挪跳跃,开始不知为何物,后来发现,竟是吱吱,那身段,那敏捷,绝不亚于松鼠,真是匪夷。
吱吱下午也睡午觉,玩累了,就自己回笼子睡觉,此时的它,倦缩起整个身子,脑袋埋在前爪里,尾巴盘在身边,蓬松着毛,看上去像个大绒球。
吱吱吃得极少,小半块饼干,一星点面包,就能度过一天,吱吱最喜欢花生米,有时给它一二颗,它会欣喜若狂,抱着花生在地上打滚。
吱吱还有个爱好,就是抓蟑螂,抓到后会象猫玩老鼠似的,一会放一会抓地玩上一会,最后把那半死不活缺腿少翅的蟑螂扔进花坛中。自此以后,家中蟑螂绝迹。
吱吱还对陌生人特别感兴趣,说严重点,有点人来疯。家中每有来客,不管此时它在干什么,都会急匆匆赶来报到,先吱吱吱的叫几声,再围着客人转几圈,但它的出现和举动,客人们无不对它大感惊讶。胆大的还好,一笑了之,但遇胆小者,尤其是女客,莫不惊慌失措,花容失色,失声尖叫。因此,有偶至敝家且胆小者,或心脏不佳者,必先告知,免得造成意外。
总而言知。吱吱就像我家养的一条狗,一条超级迷你狗。自从吱吱住进我家后。它的兄弟姐妹晚上还常来看它,但已不再带食物来,因为吱吱如今衣食无忧。也许是吱吱对我的回报,它们的会见场所也仅限于阳台,再也不进房骚扰我家人,自那时起,困扰多年的鼠患就此绝迹。
这样快乐有趣的时光,持续了大概一年有半,我至今清楚的记得,那是新年将至的前一天,因忙于准备过年,连吱吱来没来报到都给忽略了。直至那日下午,才发现给吱吱准备的食物,粒米未动,感觉很奇怪。至阳台探视后,见吱吱已悄然逝去,只见它静静地卧在铺满落叶的花坛中,好象在睡觉,冬日里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枝照在它的身上,散发出一丝丝柔柔的、暖暖的光彩,仿佛是一幅油画。
我把吱吱埋在了阳台一隅,那个吱吱经常玩耍的花坛里,边上正好有一丛栀子树,那年初夏,满树的栀子花洁白耀眼,花香袭人,朵朵都有小碗那么大,入夜后,月光下,透着一股渗人的妖气,让人不敢久视!谁能相信,那棵栀子花我种了五年,此前却从未开过一朵花!

鲁迅先生在《狗.猫.鼠》中,也曾养过一鼠,可见老鼠确实是可以养着当宠物的,摘录如下:
看地上,躺着一匹隐鼠,口角流血,但两胁还是一起一落的。取来给躺在一个纸盒子里,大半天,竟醒过来了,渐渐地能够饮食,行走,到第二日,似乎就复了原,但是不逃走。放在地上,也时时跑到人面前来,而且缘腿而上,一直爬到膝髁。给放在饭桌上,便检吃些菜渣,舐舐碗沿;放在我的书桌上,则从容地游行,看见砚台便舐吃了研着的墨汁。这使我非常惊喜了。我听父亲说过的,中国有一种墨猴,只有拇指一般大,全身的毛是漆黑而且发亮的。它睡在笔筒里,一听到磨墨,便跳出来,等着,等到人写完字,套上笔,就舐尽了砚上的余墨,仍旧跳进笔筒里去了。我就极愿意有这样的一个墨猴,可是得不到;问哪里有,哪里买的呢,谁也不知道。“慰情聊胜无”,这隐鼠总可以算是我的墨猴了罢,虽然它舐吃墨汁,并不一定肯等到我写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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