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分享 > 莎莎的推荐

莎莎的推荐

观前预警:

如果你认同国服隐士溯洄的名称和文案请自动左上角慢走不送

冬蝉x典狱长x蚀日者

2w+完结清水文,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

  距离冬蝉领导的叛乱失败已经过去一周,典狱长还是没有上报,也没有下达任何判决。

  典狱长的态度平静得像一颗坚硬的鹅卵石,当这枚石头投入水中它不会发生任何变化,本就暗流涌动的水却开始争先恐后地产生涟漪,涟漪从它开始,却跟它毫不相干。

  这些人没什么接触到典狱长的机会,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去跟他身边的治理官菲欧娜套话。

  试图讨好菲欧娜的人却全部碰壁,娇小的治理官在这件事上嘴很严,她不表明任何态度,俨然是另一颗顽固的石头。稍微聪明的犯人已经从她的表现里窥见了典狱长的默许。

  冰原监狱陷入了压抑而浮躁的恐慌中,叛乱失败并没有让大多数人失去什么东西,他们只是在确认典狱长无法被打败后将矛头指向了别的地方。

  被典狱长选中的、特殊的五名犯人里只有杰克跟格蕾丝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过叛乱,剩下那三位或多或少都有参与。他们为了知晓自己未来的命运使尽浑身解数接近菲欧娜的时候,格蕾丝还和以前一样除了捕鱼就是发呆,在无聊的时候还多了一个去向杰克学画画的选项。

  格蕾丝是个沉默木讷的女孩,在怪人云集的监狱里也奇特得十分突出。她身上有一股潮湿的味道,颈侧还有不明赘生物。就算在一群怪人里也处于边缘地位,叛乱的时候根本没人想起来她。

  因为她和典狱长走得近,叛乱者倒是会偶尔提一句到时候杀了典狱长要怎么处理她。

  格蕾丝听见过他们对她的“判决”,她没什么看法,只是不理解为什么一群人要围起来说要把她扔到水里,她明明很喜欢待在水里。格蕾丝每次看到他们带着凶恶的眼神说这种话都要真心实意地感到疑惑。

  她记得有时那些人这么说着,冬蝉就站在一边。年轻的狱卒听见这种话会扯出一个讥讽的冷笑,他并不制止,对其他叛乱者的口嗨都是冷眼旁观。

  格蕾丝当时手里拿着一根鱼叉想要去冰湖叉鱼,却在半路被叛乱者拦下。那个叛乱者就和他的同伴一起把她围了起来,说了些奇怪的话还推了她两下,但是她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甚至他们推她的力气都没办法让她动弹哪怕一下。

  格蕾丝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那里站着,那些人很快就对她失去了兴趣离开了。

  很少有人知道格蕾丝擅长使用鱼叉,她叉鱼又快又准,明明那种脆弱的生命和她也是半个同类,她下手却毫不留情。对人类也一样,只是那些人的嘲讽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欲望,所以她没有杀人的欲望。

  格蕾丝脑子里想着叛乱期间的那些事发呆,直到一声尖叫响起,她看向声音发出的那边。

  “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公报私仇是吧?冰原监狱还有没有王法了!?”尖锐的声音从面目扭曲的男囚口中发出,叛乱结束这么久了,狱卒都习惯了这种情况,抓着他的两个狱卒没有对他的话作出任何反应,动作很快地绑住他拖走了。

  又是一个在叛乱之后忍不住犯事的人。格蕾丝眼神冷漠地看着他被拖走。

  “哇,这都多少次了?”轻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杰克试图搭上格蕾丝单薄的肩膀,少女面无表情地躲开他,“格蕾丝,你应该记得吧。”

  神经病。格蕾丝内心吐槽道,这人明明就对这段时间犯事的人很感兴趣,就这样都不愿意自己统计还要她一个哑女当计算器。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她还是给随性的艺术家比了一个数字。

  “还是你记性好,看这些人犯病可太有趣了。”杰克依旧是那种轻飘飘的语气,“这不是有现成的素材,你画不画?”

  格蕾丝歪歪头,她直接扯过来一张画纸在上面写了一句话:你自己都不画的东西让我画?

  杰克非常无辜地耸耸肩,格蕾丝没理他,拿着铅笔在画纸上画小鱼。

  格蕾丝跟她那雷打不动的简笔画小鱼。杰克往自己的床上一躺,不用看都知道格蕾丝还在画鱼。

  一个对除了鱼以外的所有东西基本都没有兴趣的人,到底是怎么犯事比这里大多数人都严重的。虽然格蕾丝在监狱里不属于狱卒也不属于囚犯,只是一个从湖里捞上来之后就待在这里的哑女,但是杰克确认她犯了不小的事,只是这里没人认识以前的她。

  叛乱后监狱里人人自危,她却还是这副淡淡的样子,没什么起伏。

  这样稀有的物种,居然都没人来探究一下。杰克倒是挺感兴趣的,一条野生的鱼自己把自己关鱼缸里真的挺稀奇。

  格蕾丝不排斥他,甚至能坐在一边安静地看他画画。这倒是给了他打量观察这个女孩的机会。

  她被狱卒从湖里捞上来之后就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自己身处监狱的这个事实,典狱长让医务室给这个奇怪的女孩看了看,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她很健康,除了侧颈上奇怪的肉瘤没有任何大碍。

  典狱长问过她要不要去城里,少女拒绝了。

  格蕾丝经常会去冰湖里捕鱼,她做这种事是一把好手。

  再后来她开始画小鱼,画来画去其实都差不多,杰克还挺好奇她为什么一直在画一样的东西都不腻,从第一条小鱼画到第一百条都没太大差别,就这样她都画不腻。

  格蕾丝不是犯人,她天然不和典狱长对立,典狱长本身性格不差,很快就跟她熟悉起来了。但是监狱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犯人为了不被管束,狱卒为了更高的地位,一开始没有人服气这位在此之前没有任何政治履历,看起来也没太大架子的典狱长。

  但是在叛乱之后,再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在弱肉强食的冰原监狱,赢得胜利的典狱长就算提出他那种在犯人看来荒谬到令人发笑的“道德管理法”也无一人敢质疑。

  叛乱结束后典狱长依旧像往常一样勤勤恳恳地工作,就好像这个监狱一直都在平稳运作从未发生意外。他的工作轨迹还是跟之前一模一样。除了冬蝉被软禁,参与叛乱的所有人都没有被处罚,这跟前几位典狱长的行事作风简直是两个极端。

  现在这位典狱长十分宽容,甚至不在意自己在巡查的时候被犯人各种讥讽。事后菲欧娜只是按照管理条例处理了这些犯人,他们预料中的私刑并没有发生。

  有人大着胆子去问菲欧娜,治理官什么都没说。

  典狱长的生活还是跟以前一样,他并不准备上报冰原监狱的叛乱,国王对这片贫瘠的土地没有任何兴趣。不如他跳过中间琐碎的过程,直接自己处理。

  他的想法很简单,短期内并没有处罚任何一人的打算,现在他在和治理官整理叛乱的资料,以便秋后算账。过于粗暴一刀切的手段在这片犯人的天堂并不适用,只会激起更强烈的反抗,前面几位典狱长的生命就是证据。

  另一个原因是他本就没有那么狠心,更别提这些叛乱的犯人里还有一个卢卡斯·巴尔萨克,哦,现在该叫卢卡·巴尔萨,这位脑子有问题的冬蝉早就跟典狱长纠缠不清,他在进监狱后饱受折磨忘掉了那些前尘往事,但是在典狱长上任后不久又想起来了。

  所以冬蝉怎么掐的时机这么好,他的记忆是可以遥控的吗?典狱长有的时候很想这样问。

  典狱长对自己和冬蝉之间这笔烂账感到疲惫,他不想解释,但是沉默在涉世未深的冬蝉眼里意味着默认和心虚,大大小小的摩擦到最后变成了冰原监狱的叛乱。典狱长想借着叛乱结束这段感情,从结果上来说,冬蝉对他的恶意更大了,他确实快要成功了。

  好吧,卢卡·巴尔萨确实跟他的父亲很像,他就不该对这种固执己见的人抱有任何期待。

  典狱长受故人之托照顾冬蝉。这层“故人之子”的滤镜被消磨殆尽后,他终于发现自己和冬蝉之间满是裂隙,一厢情愿的付出换不来感激和信任,反而让冬蝉对他充满偏激的恨意。

  不对等的付出没有任何意义,盲目堆积出的情感在崩塌后只剩下空空荡荡和满目疮痍。

  阿尔瓦·洛伦兹明白得太晚,所以他选择立刻抽离止损。

  办公室的门被治理官推开。典狱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宁愿一开始自己就跟卢卡斯·巴尔萨克没有任何交集,省得自己现在还要处理这些烂账。

  “典狱长,您还好吗?”菲欧娜在汇报完工作后担忧地看着他,娇小的女人斟酌着再度开口,“其实您不必做得这么周全,这些事……在冰原监狱已经是常态了。”

  “我知道,但是前几任典狱长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已经死了。”典狱长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他很感谢治理官对自己的关心,但是他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做,“我去看看冬蝉,这么长时间的软禁他总该冷静些了。”

  菲欧娜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说的话完全影响不到典狱长的决策。她没有再试图劝说对方,只是抱起一摞纸面文件。

  “对了,典狱长,王都那边有位很重要的大人物要来冰原监狱。”治理官神色古怪,“还有……王都给您的一封信。”

  典狱长整理外套的动作一顿,他叹了口气,已经猜到自己又被下达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命令。

  “我等会儿去你那儿取信,冰原监狱有关这次叛乱的资料全部锁起来。”

  (2)

  冬蝉快要被关疯了。

  阿尔瓦·洛伦兹……他咬牙切齿地想着那个该死的男人,根本没想到自己能输得这么惨。

  冬蝉恶狠狠地把叉子插进面包里,给面包进行了分尸,在一旁看守他的狱卒脸上出现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吃完这顿饭后,他看着狱卒把餐盘跟餐具收走,没过多久典狱长就走进了房间。

  来得倒是时候。冬蝉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掐着监狱里浮躁的巅峰时期过来,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聪明。

  “稀客啊。”冬蝉挤出笑容,眼神不善地看着典狱长,“典狱长大人要是再不来,我可能就要忍不住越狱去抹你脖子了。”

  冬蝉这一周的心情都非常烦躁,典狱长对他的处理轻飘飘的,没有阴暗潮湿的地牢,也没有严刑拷打,把他关在这儿还好吃好喝地供着,除了出不去房间生活质量跟以前没差,不如说还提升了。

  典狱长太了解他了,这种方式在别人看来只会觉得典狱长过于善良了,但是对冬蝉格外有效。

  冬蝉想过绝食,但是自己也清楚这种招数对典狱长没用,那个男人是真的会给他绑起来插胃管的。他不算矫情但也不想毫无意义地白白难受一次。

  冬蝉被关在这里这么久,发现自己居然没一点办法能反制典狱长。对方对他了如指掌,他却想不出任何要挟典狱长的方法。

  不对……其实还是有的,但是他不会用。冬蝉把那个危险的方法从自己脑子里甩掉,就算他脑部受创也不是个智障,做不出要死要活的举动。

  他想起自己反叛的时候,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过身边的人根本就是一盘散沙各怀心思。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典狱长能压制反叛者是理所当然的,这人并非对政治一窍不通,可以说是相当有天赋,一群乌合之众自然不会击败他。

  但是应该能拖一段时间的。冬蝉皱起眉,以往优柔寡断的男人突然开始果断地做事,让他有种违和感。

  当被煽动成为反叛领导者的热血褪去,骨子里的冷意就再次爬进冬蝉的脑子,让他产生各种奇怪的情感。他本来就不是多无私多爱反抗特权的人,只有这个标签成为阿尔瓦·洛伦兹他才无法忍受。

  明明是个卑劣的小偷,凭什么成为冰原监狱的典狱长?这种想法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冬蝉,当有人火上浇油时,这把火就愈烧愈烈。

  冬蝉几乎快要说服自己了,但是他输了。

  其实如果自己赢了也只是赢了阿尔瓦·洛伦兹一个人,冬蝉的好胜心只针对这个人,当他成功后就只剩下虚无,卢卡·巴尔萨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他只是被自己对典狱长的恶意蒙蔽,在刻意引导下飞向火焰的一只飞蛾。典狱长比他更了解他自己,所以果断出手制止了冬蝉的自毁。

  典狱长不希望他死,但是他向往的所有东西最终都通向死亡。

  典狱长没有理会冬蝉的讽刺,他在屋里找了个地方坐下。姿态优雅从容,冬蝉最讨厌他这样。

  冬蝉非常没有形象地瘫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永动机的实验他已经无法继续。现在就连向典狱长复仇都失败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看到典狱长还是满腔怒火,但是完全失去了复仇的动力。冬蝉也不知道典狱长留下自己是要干什么,总不能是给他逗趣的吧。

  “今天之后,你就可以自由活动了,不会降职。”出乎冬蝉的预料,典狱长好像还真的不想管他了。冬蝉诧异地看着他,典狱长这次没有像之前很多次那样错开视线,而是很坦然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再干涉,如果有需要的东西告诉治理官。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应该都不会有跟你纠缠的精力了。”

  冬蝉怔住了,他原本处理信息很快速的大脑现在非常缓慢地把典狱长的话过了一遍又一遍,他觉得大脑里能辅助自己听懂这句话的功能突然失效,零件直接罢工了。

  不,绝对不能就这样……这不合理,这不是他。冬蝉试图把自己脑子里混乱的信息整理起来,但是那些信息已经毫无顺序地填满了他的思维,他失去了思考的空间。

  冬蝉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的大脑如此多余。

  “别搞笑了阿尔瓦·洛伦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冬蝉语速很快,他心跳得很快,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口还是以前说习惯的讥讽,“不怕我真的把你杀了?”

  不,不对……冬蝉把话说出口后才意识到不对,现在的典狱长已经不会再像自己预期的那样了。

  “如果你能做到,那我就事先恭喜下一任典狱长了。”阿尔瓦平静地说,冬蝉想讽刺对方,但是典狱长没有任何讽刺他的想法,而是真的心平气和地说出了这句话,而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他不在乎了,但是冬蝉还后知后觉地待在原地。

  他看着典狱长的背影,烦躁地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

  “该死。”

  (3)

  冰原监狱这种地方赫莱尔不喜欢,但是很有用。有些因为欲望受到严厉惩罚的人会怀有和赫莱尔相同的愿望,当他们认为自己毫无过错的时候。

  王座上那个蠢货,认为野兽在恶劣环境下会自然死亡,但是根本没有想到他精挑细选的“恶劣环境”是赫莱尔最容易创建自己组织的地方。

  充满恶意的地方,穷凶极恶的罪犯,多么极端,简直是欲望浓重者的聚集地。

  投入一点小小的希望,一点暧昧不清的可能,监狱里脆弱的秩序就会变得非常易碎。赫莱尔再清楚不过,整个王国不过是一个更复杂更大的冰原监狱,还有一个脑子不清醒的国王。

  相比之下,冰原监狱的这位典狱长反而比赫莱尔的哥哥更有管理才能。

  现任典狱长是地方推荐的,没什么名气的一个人,据说之前是什么科学家,倒是在冰原监狱活到了现在,比前几任典狱长活的时间都长。

  赫莱尔想要拉拢冰原监狱真正掌管实权的人,虽然这片土地十分贫瘠,但是地势险峻且范围很大。要生活好长一段时间的地方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安心。

  “典狱长,该去迎接使者了。”菲欧娜礼貌地敲了敲典狱长的办公室门。

  典狱长动作很快,他高效地安排核对好所有事务,带着一众心怀鬼胎的下属前去接见使者。

  典狱长在监狱外提着灯望向茫茫的风雪,等了一会儿前方才出现几个黑影。

  阿尔瓦等待的时候在脑内搜刮可能的使者,但是碍于他之前不注重社交也没想到什么人选。

  真正见到使者规规矩矩地迎接时,典狱长注意到他古怪的装束,对方开口时他意识到这位使者年龄很小,有着少年的嗓音。

  典狱长礼貌询问对方姓名时,赫莱尔扯了两下嘴角。

  他放下肩上的斧刃直起背,伸出手跟典狱长握手。

  “叫我伊塔库亚就好。”赫莱尔露出一个灿烂的假笑,“很高兴见到您,冰原监狱的典狱长大人。”

  倒是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赫莱尔在面具的掩饰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对方,但是屡试不爽的这一招却轻易被典狱长发现。高瘦的男人那双冰蓝的眼睛和他四目相对,微微皱眉。

  好吧,看来这位典狱长确实有点本事。赫莱尔收回自己过于直白的目光,背着自己的斧刃一摇一晃地跟着典狱长,却发现对方还皱着眉。

  和姿态优雅板正的典狱长相比,赫莱尔简直像一个怪人。

  典狱长倒不是对赫莱尔不满,他只是觉得当下王座上那位过于肆意妄为了。名义上冰原监狱还是他的领土,但是典狱长已经是这里的无冕之王,现在那位送来一个身份不明的少年,还传信给自己下达命令对赫莱尔下手。

  典狱长没有给别人当狗的习惯,他不准备按照那封蠢得要死的信上写的做。

  天高皇帝远,信使一来一去的时候很多事都会尘埃落定。

  相反,典狱长对这个自称“伊塔库亚”的少年更感兴趣,少年身上的气息和国王十分相似,甚至比那个暴君还要暴戾张扬。可能是没有支持者的缘故,这个少年还算收敛,要是换作那位现在自己估计已经因为他各种各样的离谱要求汗流浃背了。

  尽管如此,典狱长还是不敢懈怠,对方态度温和多半是因为对自己有所图,很大可能跟冰原监狱有关。

  他不喜欢虚伪的人,赫莱尔恰好就是,还是那种没人性的虚伪暴君。

  赫莱尔对典狱长的招待很满意,这位典狱长很不错,只是身体素质看上去不太好。

  赫莱尔不喜欢聪明人,尽管典狱长细心周全的安排让他挑不出错。

  他在那位记不清名字的治理官介绍冰原监狱的时候心不在焉,那些枯燥的书面语言和客套话更像是他的好哥哥爱听的,赫莱尔还没他那么虚荣,对这些条条框框的东西没兴趣,反而浑身不自在。

  赫莱尔手指反复摩挲着斧刃的柄,冰原监狱是个空旷的地方,他走得有些累了。

  典狱长扫了他一眼停下脚步,语气温和地跟治理官说接下来的交给他,治理官点了点头走开了。

  赫莱尔终于抬起头,他在典狱长面前打了一个哈欠。

  “要现在去给使者准备的房间吗?”典狱长平静道,赫莱尔点点头没有说话。他跟在金发男人的身后,典狱长手上权杖一下下敲在地上,赫莱尔的眼皮越来越沉,结果就是一头栽进了典狱长斗篷上的毛领。

  赫莱尔一下子清醒了,毛茸茸的触感让他想到了之前捕获过的猎物。出乎他意料的是,典狱长被自己脑袋砸了一下还是很平静,只是脚步顿了一下。

  典狱长回头看了看他那把看上去就很沉的斧刃,提出帮他拿着。

  赫莱尔摇摇头,他和这把武器太熟悉了,就算困到快要睡着也不会被它砸到,它是他的一部分。

  “就在前面了,我还有工作,失陪了。”走了一段路后,典狱长给赫莱尔指出他的房门就离开了。

  典狱长在这里很有威望啊。赫莱尔打开房门,那道一直注视着他跟典狱长的目光消失了,他看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了一点亮晶晶的、像蝉翼一样薄透晶莹的布料。

  赫莱尔没有过多在意,虽然感觉上有点像典狱长的情史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4)

  冬蝉以为自己软禁结束后会更轻松,结果并没有。

  原先煽动他叛乱的狱卒和囚犯都对他敬而远之,参与叛乱的人觉得他可能是把自己供出去才得以保留狱卒的职位,所以一直排挤他。从一开始就站在典狱长那边的人也没给过他好脸色,例如菲欧娜治理官。

  还有比较少的一类人在隔岸观火,比如杰克,冬蝉跟他八字不合。

  冬蝉对自己现在受到的排挤嗤之以鼻,当时那些人还大言不惭地说想要把格蕾丝烤熟尝尝是不是鱼肉的味道,最后不也只是说说?他们哪有胆子真的去做。他不准备向典狱长举报哪些家伙参与了叛乱,阿尔瓦·洛伦兹想查这些根本不用询问他,这些没见识的蠢货还真以为自己是靠那种低劣手段保留狱卒职位的?

  小看他了,更小看典狱长。

  啊,不过他保留职位的手段也说不上光彩,可能算是利用了典狱长的感情?

  冬蝉把这个想法抛出脑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也算得上“利用”?人家典狱长心里算得门儿清,在确认自己的感情不会让冬蝉真的改变之后就撒手不管了。

  保留狱卒的职位多好啊,还少了典狱长那种虚伪的关怀。冬蝉看着牢房里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囚犯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哼着小曲转着手里的牢房钥匙。

  冬蝉恢复了以前的生活,虽然远离典狱长后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他认为自己肯定能适应。

  所以他把对典狱长的恶意施加在囚犯身上,冰原监狱这种混乱的地方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像冬蝉这种只会开恶劣玩笑而不实践的人已经算是清新脱俗了。

  偶尔,只是偶尔,他还是会有点寂寞。

  赫莱尔来到冰原监狱前,冬蝉还一直无所事事,最多干点无伤大雅的坏事。

  监狱里的很多东西还是他修的,毕竟这里除了他是真没什么能修得了那些东西的。哦,典狱长可以,但是人家可是典狱长,天天日理万机才不会干这种活。

  直到他看见典狱长给格蕾丝黏一张被囚犯们故意撕碎的画。

  冬蝉这才知道轮到他进城买东西的那次为什么购物清单里会有监狱里根本用不到的东西,有一瞬间他甚至想举报典狱长公款私用,但是也没人会听一个脑子有病还有前科的狱卒的话。

  第二天他看到格蕾丝画画的时候,绞尽脑汁使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艺术细胞发表了并不中肯的意见。

  杰克已经一副看戏的表情了,格蕾丝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了看冬蝉的表情,然后翻到画的背面开始写字,写完后把纸举到冬蝉面前。

  上面用娟秀的笔迹写着:狱卒先生,您想要的答案跟我没关系。我经常送东西给典狱长,只是为了感谢他收留我照顾我。因为您已经失去这样的资格了,所以来找我对吗?

  “你都直接把答案告诉他了,格蕾丝。”杰克提醒道,少女迟钝地消化完这句话点点头。

  这次纸上写了“对不起,但是你不该这么对典狱长,他什么都没有做错”,虽然少女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丝歉意就是了。

  冬蝉现在很想知道自己在招惹格蕾丝的时候大脑是哪根筋搭错了。

  “多管闲事。”冬蝉留下这几个字就匆匆离开了。

  过了几分钟,格蕾丝歪头看着杰克,又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明明是他先在我面前说莫名其妙的话,还要指责我,这很奇怪,让我想拿鱼叉戳他一下。

  “哦,因为他脑子有过创伤。”杰克心不在焉地回答她,他一想起来冬蝉因为破防离开的时候差点平地摔就忍不住笑,“可能情感模块刚好磕到了吧。”

  格蕾丝眨眨眼,她这次没有写字了,而是真心实意地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格蕾丝,你还是跟着典狱长去城里转两圈比较好。”杰克瞟了她一眼。

  典狱长跟赫莱尔见面那天冬蝉也在场,只是因为失去了典狱长下放给他的特权又被排挤站在最后面。

  冬蝉不喜欢赫莱尔,这是他本能的反应。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可能是因为他跟典狱长都很虚伪吧。

  看见典狱长跟赫莱尔站在一起他都想嗤笑一声,真是两个虚伪的家伙。

  赫莱尔跟监狱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像大多数囚犯那样下流且满腔怨愤,也不像典狱长和菲欧娜般有明显的贵族包袱。

  他更像是一头大摇大摆走进典狱长领地的野兽,因为心怀鬼胎而选择暂时臣服典狱长。

  冬蝉在看见赫莱尔一头栽进典狱长的毛领前只想看他们两个狗咬狗,但是在那之后他全身僵硬,想起自己进监狱之前跟典狱长还很亲密的时候。

  冬蝉一研究起东西就日夜颠倒,他的作息非常不健康,走在典狱长后面时经常一头栽他身上,第一次典狱长反应快扶住了墙,后面次数多了就习惯了,还会在冬蝉昏昏欲睡的时候主动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哦,真该死,我为什么还在想他,这显得我很蠢。冬蝉面部肌肉抽动两下,压下自己内心的不痛快。

  赫莱尔抬眼看向这边,冬蝉快步离开了。

  (5)

  赫莱尔现在最大的目的就是给典狱长添堵,典狱长看上去对他没什么兴趣,不像是会帮着他哥哥的样子,也没有任何明面上的倾向。赫莱尔在监狱里闲逛的时候,那些想借着他爬上高位跟他搭话的人他也并不拒绝。

  虽然赫莱尔对他们不感兴趣,但是为了自己的基础班底他还是没有拒绝,稍微暧昧的态度就会让这群生活固化的人十分激动,就好像神明回应了他们。

  只是崇拜特权的野心家罢了。赫莱尔在这种时候展现出不符合他外表的圆滑,在对方彻底归顺他之前他不会表露自己专制的一面,向来如此。

  典狱长会试图手段温和地把这些人跟赫莱尔隔离开,但是利欲熏心的人只多不少。堵不如疏,典狱长很快改变了策略不再尝试改变那些人的想法,他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赫莱尔乐于冰原监狱这股浮躁的风气,但是典狱长很讨厌,所以他被典狱长约谈了。

  这两天冰原监狱因为赫莱尔的到来人心浮动,典狱长从繁重工作中刚抽出身就来找他谈话。

  赫莱尔不甚在意,扛着自己的斧刃走进典狱长的办公室。

  典狱长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后,赫莱尔拉开他身前的椅子坐下。

  赫莱尔注意到他眼下的乌青,典狱长比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更虚弱,本来就不太健康的脸色更显得苍白。

  “典狱长大人有什么要问我的吗?”赫莱尔率先发问。

  “你在给他们造神,我不会允许虚假的希望让我的人毫无意义地粉身碎骨。”典狱长不客气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金发男人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有必要提醒你,你身处冰原监狱,我才是这里的典狱长。在别人的地盘里做事这么不讨喜,看来你很自信?”

  “看来你对付我的方式就是有话直说了。”赫莱尔凑近看着他,他并不害怕典狱长的低气压,不如说这才是有趣的反应,“典狱长,我这也算是帮你排除了那些立场不坚定的人呀,您不是最讨厌虚伪的人了吗?”

  典狱长看着那张笑得张狂的少年面孔,幽蓝的双眼仿佛要透过赫莱尔的面具看清他的思想。

  虚伪,要是论虚伪,赫莱尔才是最令他厌恶的那种人。明知自己不可控还对做一颗定时炸弹非常满意,作为一颗人形炸弹披着人皮诱导别人接近他最后被他炸得粉身碎骨。

  “冰原监狱不是你做主。”典狱长语气冷淡,“如果你很闲也请不要干扰我的工作。”

  “我的干扰根本无关紧要吧,要是这种程度就能让典狱长您感到困扰,您也没办法在这把椅子上待这么久。”赫莱尔不想停止自己的行为,他很想看看面前这位典狱长还有什么本事,“让我猜猜,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跟那个年轻人有关系对吧,你甚至没有上报,也太溺爱了。”

  “国王给我写信了,你要猜猜里面写了什么吗?”典狱长早就料到赫莱尔已经知道叛乱了,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赫莱尔却猛地站起,手中斧刃贴上对方的脖颈。

  比害怕来得更快得是兴奋,典狱长原本因为繁重事务昏昏沉沉的脑子突然清醒,他下意识地往下压了下颚,以便感受到冰冷的金属。

  赫莱尔看着他的细微动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收手吧,在没做好起义准备的时候杀死我会罪加一等。”典狱长不慌不忙,赫莱尔和他对比实在是太过稚嫩,现在甚至连做暴君的资本都没有,“你想杀的另有其人不是吗?”

  “典狱长,您不是过于自信了?门口连个守卫都没有,在我面前这么松懈可不好。”赫莱尔咬牙切齿,他对典狱长这种态度非常不满,也没有应对这种人的经验,“我下手很快,您最好别再挑衅我。”

  典狱长挑眉,他缓慢地举起双手。

  “我投降。”

  听到这句话赫莱尔更是恨得牙痒痒,他恨不得扯下典狱长的面罩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表情,到底是不是令他恶心的淡漠。

  他笑得勉强,收回斧刃走出去甩上门。

  典狱长唤来菲欧娜,治理官这两天跟着他加班,小姑娘看着也不太精神。

  “您受伤了,典狱长。”菲欧娜在看到典狱长脖子上浅浅的伤口时吓得一激灵,“您受到袭击了?要去医务室看看吗?”

  “我没事。”典狱长这才意识到赫莱尔的斧刃真的划破了自己的皮肤,颈侧微微刺痛,不过他并不想管这道伤口,它在危险的位置却完全不致命,“把之前整理好的资料拿过来吧,要提前收网了。”

  (6)

  很多人都没想到典狱长会在现在跟他们算账,所以他的清扫行动非常顺利。

  典狱长坐在审讯室里,翻看着审讯记录。

  想击溃这些囚犯的心理防线对他来说很简单,如果不是赫莱尔这个节骨眼上在冰原监狱煽动情绪,他本不必做得这么绝对。

  典狱长没有虐待下属和囚犯的爱好,但是冰原监狱现在这股风气不符合他的要求。他不奢求一群脑子有病的人能夹着尾巴好好做事,只希望他们别太明显,也别把自己当傻子。

  除了冬蝉,那次叛乱里重要的角色都是典狱长亲自审讯的,看着他们被完全击溃的样子,典狱长只觉得心累。

  名为克洛伊·奈尔的调香师是因为监狱条件太差选择反抗的,那个叫甘吉的男孩是被煽动后头脑一热加入反抗,而矿工诺顿·坎贝尔则是为了钱……都是无聊的理由,但是在合适的时候能成为典狱长了解事情全貌的工具,即使他无意窥探他们的内心。

  这些人各怀心思,但是为了一个目标行动的时候也会令典狱长感到棘手。

  他们包含的人群太多了。说实话,典狱长对自己治下有这么多跟他意见不合的人有些惊讶,但是大多数人也只是热血上头罢了,脑子里有反社会想法不代表现实中就真的是反社会。

  只要不给他们任何机会,就不会掀起任何水花。

  说到底还是前面几任典狱长留下的隐患,碰巧他比较倒霉爆发了而已。

  他很清楚,想要维持自己对冰原监狱的统治就绝对不能让这些危险的罪犯团结起来。虽然有私心,但是软禁冬蝉确实是第一步,只是比起原先的计划,典狱长选择了更温和的手段。

  他无法对冬蝉下手,选择迂回的方式也更符合典狱长的道德底线。他很擅长心理博弈,把控好时间就能让那些热血上头的人战战兢兢。

  冬蝉软禁后被孤立,他的反应也正中典狱长的计划,清高的天才不愿解释自己的任何行为,冰原监狱里终于变得人人自危。

  赫莱尔是意外,典狱长没想到那个国王还真的这么神经病,敢把一个不稳定的疯子放到自己无法掌控的地方。他原本想放长线钓大鱼,结果不得不提前收网,这样做无异于将自己的把柄递给赫莱尔,变相将两人绑上了一条船。

  典狱长不是神,他想不出完美无缺的方法,更别提他非常抗拒政治游戏。

  冰原监狱是典狱长的领地,赫莱尔也知道自己无法在这里造成典狱长的实质损失,于是选择了煽动人心这种方式,典狱长不得不默认了这里在他领导期间发生过叛乱。

  典狱长不觉得赫莱尔比冬蝉成熟多少,只是对方在这方面天赋突出,使用的手段也高明,尚且稚嫩的政治家往往会选择出其不意的方式,典狱长也确实没有两全其美的应对方式。

  只是作为猎手,赫莱尔的方式不够狠心。典狱长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对方的兴趣他无法苟同。

  如果双方互换位置,典狱长会直接兵不血刃废掉赫莱尔,不会有一点心软。他很清楚这种沉迷欲望的野兽无法和自己互惠互利,与其放虎归山不如永绝后患,即使对方是个半大少年他也不会手软。

  这个人跟冬蝉不同,冬蝉对政治一窍不通,他根本威胁不到典狱长的所有物,只能威胁到典狱长本身,而典狱长恰好对自己受到的伤害忍受度非常高。

  典狱长越发觉得自己之前和冬蝉捆绑太紧,以至于他完全认不清形式,明明没有必要替冬蝉考虑,对方也丝毫不领情。

  现在他已经不会再那样做了,尤其现在还有赫莱尔的威胁,他在强迫典狱长跟他玩政治游戏。

  让这样的人登上王位只会是又一场腥风血雨,典狱长倒是不担心其他地方,一个冰原监狱就够他管了。

  但是如果赫莱尔成功,他一定会觊觎冰原监狱,典狱长清楚他是自己最不好对付的那种人,行事随意却步步都是杀招。

  典狱长对政治游戏没兴趣也没那个精力,最好赫莱尔和国王两败俱伤,这样他们就都没有能力染指冰原监狱了。虽然理智上他认为国王并没有这种能力。

  但既然赫莱尔选择逼他站队,那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清理反叛者是将计就计的第一步,典狱长对杀人没兴趣,但是那些触碰到他底线的囚犯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典狱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已经很晚了,他没有刻意隐瞒自己处理囚犯的事,但是原因被包装得天衣无缝,参与者们在这件事上和他是天然的利益共同体,赫莱尔就算看破也不会说破,毕竟如果他明确表示知道那些讨好自己的人有案底,他们会过于畏惧他。

  虽然早就准备好了,但是太快了,典狱长在按照赫莱尔的节奏做事,他并不适应也感到烦躁。

  他放下权杖,才发现自己的办公室里还有另一个人。赫莱尔站在他办公室里,少年脸上没有带着笑了。典狱长知道对方来意不善,但是在赫莱尔没有产生杀意的时候他也懒得理对方。

  再怎么样也只是孩子,很多功夫都不到位,很容易就会被看透。典狱长摇摇头,赫莱尔的反应在他的预料范围内,他暂时不想搭理这个尚未成熟却已经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少年。

  典狱长脱下披风开始写工作报告,直到一道阴影笼罩在他上方。

  “有事?”典狱长头也不抬,他不担心赫莱尔真的对自己做什么,比起这个算计自己的人,完成工作显然更优先。他要回归自己工作的节奏,绝对不能被打乱阵脚。

  赫莱尔沉默着,直到典狱长写下最后一个字母他才开口。

  “您不想跟我站在一边,为什么?”赫莱尔的语气难得平缓,典狱长一愣,这个人向来都是目标明确,原来也有迷茫的时候,“我不觉得那个人是理智的选择,您为什么如此抗拒支持我这件事?明明您已经对他失望了,为什么不选择我?”

  “你太高看自己了。”典狱长在面罩下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我没有必要在两个本质相似的人之间做选择,这没有意义,也不会让情况变得更好。比起相信你们中的任意一个,还不如相信我自己的能力。”

  没有好好解释的必要。典狱长直视着赫莱尔的眼睛。这个年龄的孩子,听不进别人的话才是常态。赫莱尔稍微好一些,但他也有这个毛病。

  “好吧,典狱长大人,我现在确实没有让你二选一的能力。”赫莱尔没有表现得很固执,典狱长却清楚他还是没听进去,“只希望您到那一天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

  小孩子气的话。典狱长垂下眼,放狠话对他没有任何攻击力。就算他选择了赫莱尔,也会对他失望,倒不如一开始就不作选择。

  一个发现冰原监狱内部叛乱这件事却毫无作为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合格的君主,他也只能赢过现在的国王了。

  “那么,请你离开。”典狱长抬手指着门口,“我的工作还有很多,没时间陪你闲聊。”

  赫莱尔露出笑容在他的办公桌上坐下,典狱长疲惫地揉揉眉心。

  好吧,他确实很固执。典狱长并不强求他做什么,只是赫莱尔那种歪七扭八的姿势让他想要闭上眼。

  还好他提前做好了准备,很多文件不能让赫莱尔看见。

  虽然已经踏上这条贼船,但是典狱长对他没有任何好感,他不想也没有精力再手把手教一个有人格缺陷的小孩。

  “典狱长大人,您给王庭写的报告真是敷衍。”赫莱尔随手拿起典狱长的工作报告,两眼扫过去看完了这份毫无意义的东西,“国王陛下可不喜欢这种无聊的东西,八成会看两眼就扔掉吧。啊……我倒是忘了,您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吧。”

  “我只是在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典狱长加快了处理文件的速度,他实在是不想一心二用,赫莱尔呆在这里对他来说就是个纯粹的麻烦。

  “您知道很多东西,对吗?”赫莱尔扔下文件,“我第一次见刚开始参政的人能把冰原监狱管理成这样,想来您的手段很高明。”

  “你也没看上去那么没心眼,人的性格不一定要和脸匹配。”典狱长不客气地回应他,这种对话没有任何意义,赫莱尔只是在单纯闲得无聊干扰他的工作。

  “我只是试探一下您,双方都没什么损失,皆大欢喜。”赫莱尔毫不在意,他的语气变得粘腻而危险,“我要是不知道您的手段,光看您资料上的脸您会更像是以色侍人的那种。试探也是互相理解的一种方式,您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

  以色侍人?典狱长非常清楚冰原监狱的大多数人连自己的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典狱长皱起眉,他不喜欢赫莱尔对自己的形容,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在赫莱尔眼中他甚至不算是个人。对方把冰原监狱当成了一个寻乐的的狩猎场,挑起这里的纷争后还想跟这片领地的主人交好。

  典狱长确实不会站在他哥哥那边,但也不会给他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赫莱尔只要确认这一点。

  “没关系,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少年人的语气张扬轻快,“非常感谢您的体谅。”

  典狱长整理好文件起身,他确实比较有耐心,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忍受能力是无穷无尽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赫莱尔比他想象得还要顽劣。

  “看得出来,您确实已经不愿再跟我相处了。”赫莱尔从桌子上跳下来往后退了两步,“您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不会在非必要的时候来找您了。”

  “如果是不过分的要求,可以。”典狱长看得出来赫莱尔对自己的耐心拿捏得很准确,但这并不会让他对赫莱尔的观感变好。

  典狱长放在桌上的那只手被赫莱尔轻柔地触碰,他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把手抽走。

  他很排斥身体接触,隔着手套也一样。

  “别担心。”赫莱尔露出恶作剧得逞的表情,“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是看看您的手。”

  典狱长那一刻大脑是空白的,他的身体在那次实验事故中已经千疮百孔,这双手……还算是比较完善的。

  典狱长思考片刻,褪下自己的手套,把一只苍白修长的手递到赫莱尔面前。

  “很干净,和我见过的很多人都不一样。”赫莱尔嘴上说着称赞的话,不容置疑地抓住那只手,典狱长下意识地微弱挣扎并没有任何作用,“我记得您之前是学者?的确是很秀气的手。”

  典狱长看了他一眼,在确认赫莱尔没有任何威胁的心思在就随他去了,只是面罩下的脸有些烧。

  赫莱尔察觉到典狱长的僵硬,他原本只是想通过手来判断典狱长的经历。一般来讲,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学者是不会主动从政的,典狱长又明显非常抗拒搞政治。资料上没有详细写,赫莱尔却本能地认为典狱长转变的经历十分重要。

  但是现在,典狱长紧闭双眼脸色泛红的样子快让赫莱尔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经历可以再试探,但是典狱长这副表情可很少见。赫莱尔决定把原来的计划抛之脑后,他脑子里浮现出了之前那次见面自己把斧刃横在典狱长脖子上对方的反应。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冷静是没什么,但是……赫莱尔的记性很好,那次典狱长的细微动作在他的拆解下变得明显,答案呼之欲出。

  典狱长大人明明脸皮很薄,但却意外地……有些享受安全前提下被毫不留情地对待呢。赫莱尔恶劣地想着,身体僵硬成这样,我又不会杀了他,是不敢确认吗?

  “典狱长大人的作风几乎让我忘了您曾经是个搞研究的了。”赫莱尔凑近典狱长耳边,他在羞耻的时候脸上红晕非常明显,“我很中意您,既然您是我最初的政治伙伴,我当然会给您相应的报偿。”

  典狱长看着对方的微笑,赫莱尔此刻的笑容让他感到不妙,甚至有种想要逃走的欲望。

  身体被理智束缚在原地,情感却叫嚣着让他离开这里,两边撕扯的感受并不好,典狱长戴着手套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握紧。

  为了表明自己没有威胁,赫莱尔的动作很缓慢,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在确认典狱长并没有过激的反应后轻轻搭上典狱长的后颈。

  隔着手套都能感受到紧绷的皮肤,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讨厌和他人身体接触啊。赫莱尔摇摇头,他非常识趣地在触碰几秒后就收回手,接触时间再长一些典狱长可能真的会受不了。

  这也太敏感了,还没真正接触就变成这样。啊……这样想的话,赫莱尔想要得到的答案跟典狱长这副样子估计关系不小。

  就当是脱敏的第一步。赫莱尔现在并不关心那个答案,他早晚会知道。反正以后还有很多次机会,比起那个答案,还是典狱长这个人更有趣。他不像任何人,却像一座沉默的神像。

  但是还不对,现在还不够,还需要更多的……赫莱尔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欲望,他想要造神,想要看到真正的神明。

  神明会怎样看他呢?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是神。

  “等我未来完全取代那个人,我会让您做我的王后。”赫莱尔语气随意道。

  典狱长没有回答,他沉默着低下头,把手套戴回去。

  赫莱尔并没有期待他的答复,典狱长同不同意根本无所谓,他只是礼貌地告知对方自己要做什么,不会给典狱长任何选择的权力。

  典狱长大脑十分混乱,等他真正把赫莱尔的话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的时候,赫莱尔早就离开了。

  今晚是绝对睡不着了。典狱长感受到脸上温度逐渐变得正常,他的理智一点点回笼。

  还是直接通宵工作吧,以这具身体的受损程度也做不了其他的事。

  (7)

  冬蝉觉得现在这种氛围很讽刺。

  冰原监狱待久了的人心理多少都有些扭曲,以前是典狱长,现在是赫莱尔,这种人很容易唤起冰原监狱那股慕强风气。

  只是追随典狱长的人更喜欢稳定,而讨好赫莱尔的人更喜欢刺激。在冬蝉看来,不过是两种本质没区别的特权阶级。典狱长还会伪装,赫莱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性,就算这样这些囚犯也会上赶着讨好他。

  冬蝉嗤笑一声,赫莱尔很明显对这些主动讨好他的人兴致缺缺,但是他们还是为了向上爬的机会做着滑稽的举动。

  人家把对典狱长的兴趣摆在明面上,但是冰原监狱里无人敢触犯典狱长的权威。他们也根本没办法让赫莱尔产生兴趣。

  囚犯们在这里待了太久,大多数眼界都很窄,他们无法理解赫莱尔被欲望驱使的本质。

  冬蝉冷眼旁观这些可笑的闹剧,一想到典狱长之后处理这些事焦头烂额的样子,他甚至都想给赫莱尔推波助澜了。

  那个男人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让冬蝉非常不爽,他熬夜工作后眼下泛着乌青的样子都更让冬蝉赏心悦目些。

  但是现在他没办法真的做点什么,在失去典狱长给予他的特权后,冬蝉想保住这个职位就不能出一点错,好在工作也是他擅长的事,就算有治理官和其他人一直盯着他,冬蝉也没有犯过任何能让自己被革职的事。

  冬蝉在叛乱后虽然嘴硬但还是学聪明了,他只是看乐子没有参与,无人有指责他的正当理由。对此杰克的评价是,人类在经历失恋后总会变化很大,就像这个脑子终于学会拐弯的狱卒。

  冬蝉在听到他的话时扯了扯嘴角,这种拐弯对他来说根本毫无价值过于无聊。如果现实允许他根本不会改变,但是典狱长已经收回庇护他的羽翼。

  很奇怪,冬蝉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但失去这样的生活也会让他不自在。

  总归是好事。冬蝉告诉自己,他骨子里的不安分在脑部受损反叛失败后被理智逐渐压制,这种感觉不坏,他却无法认为这样融入人群是正确的。他好像开始逐渐脱离自己的本质,在做什么跟自己没关系的事。

  在监狱里修修东西都比狱卒的工作更令他舒适,他想自己并不适合循规蹈矩的生活。

  但是……还有什么能做的事吗?

  冬蝉十几岁时很少感到迷茫,在过了这么多年后,积压在内心的不知所措突然扼住了他。

  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明明自己单方面看不起身边的所有人,但他还是在遵循“正确”融入他们。

  冬蝉想起之前自己跟典狱长单方面针锋相对的时候,典狱长的沉默一次次加固了冬蝉对他的刻板印象,最后典狱长在达到临界点时草草结束了这段感情。

  冰原监狱的叛乱,只会是他对卢卡斯·巴尔萨克的最后一次手软。

  对典狱长来说应该还没那么糟糕,毕竟他工作那么忙,又来了个不好对付的使者。冬蝉躺在自己的床上翻了个身,床板吱呀作响。毕竟典狱长是“成熟的大人”,呵。

  典狱长要是真的非常成熟,也不会跟冬蝉纠缠这么长时间。冬蝉固然不够成熟,但是他从未对典狱长有过不切实际的期待。

  但是,他不喜欢典狱长结束这段关系时的干脆利落,典狱长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冬蝉承认他确实给对方造成了很多创伤,要结束无可厚非,只是这种方式让冬蝉不爽。

  借着这次叛乱,结束得一干二净。

  冬蝉不喜欢这样戛然而止的感情,典狱长就好像完全从这段感情抽离出去了,而冬蝉还在纠结。

  永动机的研究无法继续,唯一能带给自己实感的典狱长又非常独断地单方面结束了这段关系。

  啊,这样真的会显得他很逊欸。

  冬蝉躺在自己的床上开始胡思乱想,干完自己狱卒的工作后他就没什么能做的事了。

  工作在赫莱尔的煽风点火下也变得更多,冬蝉乐于完成这些繁重的工作,至少这样他能想得少些。

  如果可以,他也想像典狱长一样利落地转身离开,但是他不能。

  冬蝉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一无所有了。

  脑子空空地干着狱卒的工作,或许会过得更安稳。不过如果卢卡斯·巴尔萨克是一个如此保守的人,他根本就不会进监狱,也不会有那次实验事故了。

  他无法停止冒险,因为冒险才是他的灵魂。

  冬蝉必须要借助一些东西来满足自己冒险的欲望,研究永动机也好,因为对典狱长的恨发动叛乱也好,都是为了私欲。

  他只是为了满足自我。

  而现在,他几乎失去了一切冒险的能力……吗?

  冬蝉强行把自己从思考中抽出,然后裹上被子眼一闭。

  啊,睡不着。

  第二天冬蝉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上任,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通宵研究真的很蠢,想要把那个时候的自己打一顿。

  他没想到赫莱尔会在这个时候注意到自己,毕竟那个自我到极点的少年眼里就只有典狱长,对很多人都是一副敷衍的态度。

  冬蝉快速解决掉所有工作准备回去补觉的时候,他被赫莱尔叫住了。

  “我记得你,卢卡斯·巴尔萨克是吗?”少年的斧刃横在冬蝉面前,他的语气很欢快,但是行为并不友好,“我想跟你聊聊。”

  “我没有聊天的兴趣,尊敬的使者先生。”冬蝉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后几个字,他想要推开斧刃离开,但是赫莱尔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跟典狱长关系不一般吧?”赫莱尔的双眼透过面具死死地盯着冬蝉,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这里的人除了你,没有人会那样看他。”

  “跟您有什么关系?”冬蝉顺着他的目光看回去,“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你是他的学生,他很看重你。”赫莱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但是你们在叛乱后关系变得很冷淡,你是叛乱的核心人物,对吗?”

  “我不明白您想要表达什么。”冬蝉挣扎两下挣开赫莱尔的束缚,“那个虚伪的人渣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您想问什么我都不会说。”

  赫莱尔在听到“虚伪的人渣”这几个字时笑了出来,他没想到自己能听到典狱长那种人被这么称呼。

  虚伪的人渣,应该是适合自己的词,典狱长更像是个心软的神。

  赫莱尔冷眼看着冬蝉。

  卢卡斯·巴尔萨克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老师,但是他还是会很有用。赫莱尔对冬蝉现在的认知非常满意,自己利用这点可以非常轻松地把他忽悠走。

  有趣的是,就算冬蝉是这副德行,典狱长也从始至终没有放弃过他。赫莱尔想起自己那个油盐不进但是有趣的盟友,冬蝉这个突破点实在是太明显了。

  典狱长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卢卡斯·巴尔萨克绝对是他自己送进赫莱尔手里的。

  赫莱尔其实觉得很荒谬,典狱长为了冬蝉居然愿意把他送进自己的陷阱。

  但是赫莱尔承认,这种计划对三个人都有利。

  他的盟友……还真是个心软的神。

  神不应该心软,不应该有私心。

  (8)

  冬蝉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赫莱尔的三言两语打动,就算他心里知道赫莱尔是个虚伪的家伙他也没办法抵抗离开冰原监狱的诱惑。

  他很清楚凭自己根本离不开冰原监狱,冬蝉在这里待了好几年,早已和这个地方深度绑定,只有外力才能让他离开。

  典狱长……到底在想什么?冬蝉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阿尔瓦·洛伦兹这个人。

  但是他不愿再想了,回忆自己失败的经历对冬蝉来说难以忍受。

  他选择逃离,如果以后有再见面的机会……不,应该不会有了。

  赫莱尔对典狱长的态度非常不对劲,让冬蝉感到不安,但是他已经没有管这件事的资格了,他没有插手的理由。

  冬蝉厌恶自己逃离的懦弱,如果以后他适应了外面的世界,可能会作出补救。

  但是不会是现在。

  在冬蝉被赫莱尔说动后,典狱长主动去见了赫莱尔。

  赫莱尔并不意外,甚至早有预料。

  “典狱长大人,我现在越来越喜欢您了。”赫莱尔笑容灿烂,典狱长没什么反应,“您跟我完全不一样,我从没见过您这种人。”

  就那一次已经脱敏了吗?赫莱尔看着典狱长冷淡的反应。应该不是,是提前做了很久心理准备和表情管理吧,为了不失态真的好努力啊。

  所以赫莱尔决定试试更过分的。

  他从来没试过造神,应该更谨慎的。但是现在他该死得兴奋,脑子里的理智好像要被烧光了。啊……好像本来自己也没什么理智?但是这不一样。赫莱尔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的潜意识在给典狱长让渡主导权。

  这真是,难得的意外之喜啊。不过要让自己主动放弃主导权,现在的典狱长还不够。没关系,赫莱尔会一点点教会他。

  赫莱尔知道典狱长并不习惯过分亲密的肢体接触,所以不会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他贴着典狱长坐下,在对方想要挪开时按住了他的手。

  不错,有进步啊。赫莱尔察觉到对方显然没有第一次那么僵硬了,可能是隔着两层手套的缘故?

  “典狱长大人,您的手真的好漂亮,我一直一直在想着它。”赫莱尔用一种撒娇的语气跟典狱长说话,典狱长再次停止反抗放弃思考闭上眼。

  果然,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他确实喜欢小孩撒娇。赫莱尔看着男人一副你随意甚至要在心里念清净经的样子,抓典狱长的手抓得更用力了。

  怎么可能让你逃走。赫莱尔胜券在握地看着男人无可奈何地开始小幅度挣扎,至少他不会再走神了。

  骨骼、皮肉、温暖的血液……典狱长的手让他想起自己曾经猎杀的动物。

  典狱长有一双无害纤细的手,常年书写和早年反复的实验让他的手上长了恰到好处的薄茧,一双没干过粗活的、矜贵的手。他的体温偏凉,手也是一副健康状态不好的样子。

  “您知道吗?”赫莱尔死死地攥着典狱长的手,“您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猎过的一头鹿,它跟您一样,每一寸骨头和皮肉都非常美,我一眼就迷上了它。如此完美的质感,对猎物来说实在是太过致命了,这会让我疯狂地迷恋上它。”

  “完美的猎物天然就是被掠夺的一方,它甚至没有自觉,我非常轻易就抓住了它。母亲夸赞我鹿肉做得很好,我只是做了微不足道的事,它本身就是完美的。”赫莱尔着迷地拉起典狱长的手,隔着手套贴在自己的脸上,“为了不破坏它完美的骨骼,我亲手把它的骨头剃了出来,找人做成了一副完美的标本。”

  “后来我找不到它了,但是我仍然会想起它,它一直是我最爱的杰作,也是我唯一的作品,直到我遇见了您——”

  “冰原上并没有鹿,伊塔库亚。”典狱长开口打断他,趁赫莱尔动情地讲故事时毫不留情地抽回了那只手,赫莱尔手里只剩下他的手套。

  晚了。赫莱尔非常精准地把握了自己对那只手的用力程度,但是典狱长对痛觉的承受能力也超过正常阈值了,否则不会现在才把手抽回去。

  赫莱尔意识到,自己非常接近那个答案了。

  典狱长皱眉看着自己被握得已经有不少淤青的手,这只还是他惯用的右手。虽然骨头没问题但是外表过于惨烈了,这段时间的文字报告只能麻烦治理官了。

  被发现了。赫莱尔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就知道那次实验事故绝对瞒不住了,更何况还有卢卡斯。

  “冰原上的确没有鹿,亲爱的典狱长。”赫莱尔轻柔地牵起典狱长那只满是淤青的手,眷恋地吻了上去。

  细密的吻落在饱受摧残的手上,典狱长神色不悦但是并没有收回手。

  “典狱长大人,您长了一双比鹿这种生物还要易碎的手。”赫莱尔给典狱长重新戴上手套。

  但您的心思却深重,是最高级的猎手。

  “真抱歉,我不小心用的力气太大了。”赫莱尔笑得单纯无辜,在典狱长眼里那是目的达成的愉悦,“不如让我来帮您写报告?”

  典狱长因为疼痛分泌出汗珠,他掀起眼皮看了赫莱尔一眼。

  “不用了,但是医药费你能负担得起吧,伊塔库亚?”典狱长强撑着开口,他听见自己飘忽的声音。

  “当然,其实我还可以提供额外精神损失服务。”赫莱尔指了指自己,但是典狱长没理他,硬撑着起身离开了。

  赫莱尔站在典狱长身后目送他远去,他心情好得甚至想再给典狱长贴一笔精神损失费,不过也只是想想。

  他现在可没有那么多钱,等那个蠢货成为自己的阶下囚时自然就会有钱了。

  (9)

  格蕾丝像往常一样背着筐去湖边抓鱼,她用比往常小得多的力气凿开了冰面,后知后觉地发现北地的春天似乎已经来了。

  跟湖景村不一样,这里更萧条,她有时还在用在湖景村的经验应对这里的情况。

  少女仰起头,冰凉的风吹过她冻得泛红的脸颊,雪花落进她的眼中。

  下雪了,应该会是这里的最后一场雪了。

  格蕾丝布置好所有东西,走进湖边的小木屋等着鱼进到网里。她撑着下颚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雪景,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听见了门的吱呀声,冷风灌进屋里,还有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格蕾丝已经清醒了,完全不是熟悉的气息。虽然没有恶意,但她还是闭着眼睛抓住手边的鱼叉。

  “我只是进来避避雪。”来人的声音很年轻,是很干净还带了点俏皮的少年嗓音。

  格蕾丝对这个声音毫无印象,她警惕地起身,然后在窗户上看见了自己趴在窗框上压得泛红的脸。少女眨眨眼,转头看向那个陌生男性。

  是王都的使者。格蕾丝很确信,这种装束跟监狱里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面前的人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她锐利的目光,低着头站在门口拍掉身上的积雪,而后才抬起头看向她。

  “湖里的渔网是你放下去的吗?”赫莱尔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这里居然会有捕鱼的老手。你是外地来的吗?看着跟本地人不太一样。”

  他在试探我?应该是吧。有听说他在监狱里跟不少人都打好了关系。格蕾丝摸了摸自己离开监狱前杰克塞进来的便签条。幸好他想起来了,不然现在估计都没办法交流了。

  不过……好像还是忘了重要的东西。格蕾丝左右摸摸自己外套的口袋,没带笔。

  可能是看懂了她的表情,面前的使者递来一支钢笔。她接过然后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你是在主动接近我吗?”

  “如果我说‘不是’你应该也不会信吧。”赫莱尔愣了一下后说道,他叹了口气,“大可不必用那种眼神盯着我看,太直白了,我没想干什么坏事。”

  “你已经做了。”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如果我没有这样做,典狱长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行动。这样的结果对你来说,比完全由他掌控的结果更好不是吗?”赫莱尔余光瞟见格蕾丝握鱼叉的手更使劲了,不得不放缓了语气,“不用紧张,监狱里关注你的人还挺多的,我没有刻意打听。你不知道有很多人在关注自己吗?”

  “最好没有。”

  “我哪有那么无聊……现在小姑娘的警戒心都这么强?”赫莱尔把斧刃往地上一丢换了个随意的坐姿,“你看现在这里这么暖和,不如我们来说点温柔的话题?”

  “有话直说,如果是跟典狱长相关的事,无可奉告。”

  “我倒也没那么一心吊在典狱长身上……应该没有吧?”赫莱尔有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太明显了,以至于这个处于监狱社会边缘的木讷小姑娘都知道,“也不是要问他的事,不如说是你的事。”

  “你想说什么?”

  “湖景村,你应该挺熟悉的吧?”赫莱尔斟酌着怎样才能让格蕾丝在平静的状态下听完他说话,“只是偶然看到了你的画,我刚好去过那里,顺便告诉你那里的结局。人都死完了,湖景村因为一些恐怖的传说现在无人问津。”

  格蕾丝难得认真地看着对方,她不太明白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绝对不能相信这个人。这次在纸上写字前她思考的时间最长,她脑子有点混乱,这个人的行为跟她的判断不太一致。

  啊……格蕾丝突然想起杰克之前说的话,快速写下一句话。

  “谢谢,但是如果你期待我的实际回报,我不会有。”

  “没关系,我也不是要这种东西。”赫莱尔看了一眼她依然捏在手里力道却明显放松的鱼叉,“我已经得到想要的回报了。”

  格蕾丝感觉哪里不太对,但她的直觉模模糊糊的。

  “你要是没事就可以离开了。”

  她还是选择先下逐客令,剩下的等这人走了再说

  “社会边缘人士都这么难搞啊……好吧,我决定放弃了。”赫莱尔伸出手,“那交个朋友?总没有坏处。”

  “我不想跟连脸都看不到的人做朋友。”

  格蕾丝察觉到这人在杰克那里碰壁了,所以她直接开始模仿杰克滴水不漏拒绝人的方式。看着面前这人的眼神,她意识到自己的模仿失败了。好难啊……到底要怎样拒绝才能让他生出挫败感呢?

  算了。格蕾丝拿起鱼叉,而后又动作不自然地放下它。不能这样做,这里不是湖景村。

  “算算时间,湖里的收获应该够多了。”赫莱尔收回手,识趣地看向窗外,“我只是来这边看看,现在就要离开了。”

  “慢走不送。”

  赫莱尔感觉自己从少女略显凌乱的字体里看到了咬牙切齿。好吧,真是个固执的女孩。

  格蕾丝在他走后让狱卒把今天的收获带走了,但是她心里还是平静不下来。

  格蕾丝不知道那个使者想干什么,一般情况下她也不会去想,但是这次她开始迟钝地运用这一模块,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做什么的念头,但是不知道如何下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格蕾丝不知道怎样形容。她知道典狱长有自己的考量,但是,但是……

  她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走进典狱长的办公室了。

  格蕾丝走进办公室,典狱长从堆叠的文件中抬头,仅仅一个对视他就意识到格蕾丝的状态不太对劲。

  少女还背着筐低着头,肩膀上还有未干的水迹,她身上总是有一股潮湿的味道,现在还带了点风雪的冷。

  “格蕾丝。”典狱长放下笔起身,格蕾丝还没反应过来他在叫自己,少女局促地站在他面前,身上融化的雪水一点点往下滴,“你很冷吗?”

  典狱长看着她被冻得泛红的脸颊,伸出手碰了碰。

  好烫。

  “要去医务室看看吗?”典狱长担忧地看着眼前呼吸急促的少女。

  格蕾丝缓慢地摇摇头,她抓住典狱长的衣角,泛白的嘴唇颤抖着。

  典狱长抽出一张废纸递给她,少女写下一句笔迹有点乱的话:

  您派人去城里的时候,请带上我。

  典狱长看了一眼,然后通知医务室把她带走。

  (10)

  典狱长把赫莱尔给格蕾丝的那只笔还给他时,赫莱尔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我倒是有点意外,您居然会亲自把它送过来。一支笔罢了,不值钱的小东西。”赫莱尔笑了笑,他在冰原监狱里招揽到了不少人,尽管典狱长在阻拦还是有很多人想离开冰原,“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典狱长没说话,他摇摇头。自己默许了赫莱尔的很多行为不代表真的会在任何事上顺着他,更别提这个人总是能提出一些根本没有参考性的意见。

  “您好像没一开始那么讨厌我了。”赫莱尔托腮看向他,“这里对我来说实在是一个过于舒适的环境。”

  “我持保留意见。”典狱长冷淡地开口,他背过身去,没有理会赫莱尔的眼神。

  啊,对,就是这样。赫莱尔感到满意。他应该是这副模样,这才是最适合他的。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典狱长被赫莱尔拉住了手,恶劣的少年抓他抓得很死,典狱长听见什么声音,他无可奈何地转过身。

  “来提前庆祝一下我的伟大胜利吧?”赫莱尔取下了面具,那张和国王一般无二的脸上笑容张扬,他握着典狱长手的力道不容置疑,“您可以开始想我胜利之后要怎么选择了。”

  少年身上有风雪的气息,冰原监狱太冷了,在这里待久了也会一点点染上风雪,有时一辈子都无法逃脱。但赫莱尔明显不是那种人,他只是太阳,永远是太阳。

  赫莱尔终于松开他,典狱长长出了一口气,对方依旧是那副松散的姿态没什么变化。

  “您确定还是不作选择吗?我的亲生兄弟可不是个善茬。”

  “我确定。”

  卢卡斯·巴尔萨克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它为什么总是能想起典狱长,为什么总是试图让自己去想典狱长哪里对自己好。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不会就是这个模块被电坏了吧。

  他前面二十几年的迷茫加起来都没有这段时间的迷茫多,一种空洞而焦虑的力量开始在他的大脑里作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因为什么产生了大量复杂的情感,上一次有类似的感受还是在那个败类气死母亲自己离家出走的时候。

  那太久远了,冬蝉已经记不清那一次自己是怎么解决的了。这次他试图模拟这种情感,一遍遍复盘它产生前自己的脑内活动,却得不到一星半点线索。

  他开始在工作上犯错,冬蝉主观上并不想这样,但是他的大脑陷入了一种恐怖的失控状态,他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和情感了。

  在事后一遍遍的复盘失败后,他少有的觉得非常无力,现在自己脑子里那点少得可怜的理性思维根本无法抗衡莫名其妙的汹涌情感。

  那随便好了。冬蝉选择摆烂,他把这些情感归结于在冰原监狱待太久了的后遗症,反正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不处理等它自己消失好了。

  不处理它会自己消失……吗?

  时间来到赫莱尔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冬蝉的情感失控达到最高峰。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半天睡不着,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些天失眠的频率也很高。冬蝉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找典狱长。

  典狱长的办公室居然还亮着灯,冬蝉有点怀疑会不会自己还没死他先工作猝死了。

  他拘谨地敲了敲门,典狱长迟迟没有回应。冬蝉直接推门进去,他很确信典狱长是工作快猝死了连自己的敲门声都没听到。

  典狱长抬起头,冬蝉才想起来这段时间他眼下的乌青似乎一直都没有消下去。

  “有事说事,没事就回去睡觉。”男人沙哑疲惫的声音响起时,冬蝉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了。他愣愣地走到办公桌前,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是,他早就该明白了,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在他心里扎根的那种情感……现在他看到典狱长这张脸总算是想起来了。

  典狱长倒是猜到冬蝉到底为什么来找他了,但是这不重要,他又不是冬蝉的人生导师。

  直到他听见什么声音,工作到迟钝的五感逐渐变得灵敏。

  典狱长放下笔,他上一次听到卢卡斯·巴尔萨克发出类似的声响还是在巴尔萨克夫人的葬礼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在确认面前的青年恢复冷静后递给他一张纸巾。

  “擦擦吧,你这样毫无意义。”典狱长语气冷淡,他甚至没有抬头。

  因为太熟悉了,对这张脸太熟悉了,不用看都能把他现在的样子猜得八九不离十。

  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典狱长没有对一个必死之人倾注过多感情的爱好。

  纸巾没有被接过,冬蝉颤抖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典狱长没有抗拒,他在等冬蝉下一步的动作。

  “老师……”早就被放弃的称呼再次被说出口,典狱长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我很抱歉……老师……”

  典狱长还是心软,他抬头看着发出抽泣的冬蝉,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场葬礼。

  “别哭了。”典狱长看着青年在自己这样说了后立刻止住眼泪的样子,不禁有些头疼,“自己擦擦,这么大人了还半夜站我跟前掉眼泪。”

  现在这么乖,跟以前那副样子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典狱长看着对方跟以前如出一辙地准备用袖子擦眼泪,终于无可奈何地自己上手给他擦。

  冬蝉动都不动任由他擦。

  要是早这么乖,哪有那么多事。典狱长面无表情地给他擦完眼泪把纸扔垃圾桶里,冬蝉又开始扯他衣角。

  又不是小孩子了。

  “还有什么事吗?”典狱长想起自己的工作,语气没什么起伏。

  “对不起。”

  “我知道了”

  “对不起……”

  “真的知道了。”

  (11)

  冬蝉跟着赫莱尔离开冰原监狱的时候,赫莱尔已经有了一众追随者。哦,不如说是一群各有目的、心怀鬼胎的人。

  冬蝉回头看向冰原监狱的方向,风雪中只能看见它的轮廓。

  冬蝉在这里度过了自己大部分的青年时光,他在这里失去了很多东西。

  这座监狱吞噬了太多东西,以至于到最后冬蝉甚至失去了怨恨它的能力。

  明明比起典狱长,这座监狱更加可怕,但是他会给自己反馈,就算是沉默他也会有表情,但是监狱不会。

  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冬蝉出神地看着冰原监狱。

  如果有机会再回到这里,那个人真的会让它变得更好。冬蝉很确信,因为他之前作为典狱长的“所有物”之一,典狱长也在一直试图让他变得更好。

  奇怪的责任心。冬蝉无法理解,只是他也不会再抱怨典狱长的保护,因为这种特权已经在他离开冰原监狱的那一刻彻底消失了。

  冬蝉确实不想就这样结束,他有自己的方法。

  这次他是真的自己做了选择。

  冬蝉并不信任赫莱尔,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再待在冰原监狱里了。

  比起冬蝉的喜忧参半,赫莱尔纯粹很高兴,因为他终于得到了典狱长结盟的信物。

  那把钥匙正在他的外衣内侧的口袋里,那种质感是典狱长会喜欢的东西,很有分量。

  虽然典狱长再三表示不会真的帮他,只是不会害他。但是赫莱尔看得很开,这种固执的男人肯退一步已经很好了。

  赫莱尔顺着冬蝉的目光看过去,觉得有些好笑。

  到现在都没有看清那个男人啊,还真以为那是你自己的决定?赫莱尔摇摇头,招呼身后的人跟上。

  赫莱尔很喜欢典狱长算计别人的样子,尤其看着当事人蒙在鼓里实在不能再愉悦。

  对典狱长这种人来说,这已经是一种隐晦的示好了。他并没有阻拦赫莱尔在冰原监狱进行招揽,只是用暗示的方式让他不要太过火。

  冰原监狱早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赫莱尔是这样想的。

  “典狱长,他们已经走了。”菲欧娜出声提醒典狱长,男人望着冰雪,最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冬蝉还是太单纯了。典狱长垂下眼,示意治理官先行离开。

  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死在外面的世界。典狱长非常确信冬蝉现在的状态跟着赫莱尔这种人的结果。

  虽然还是心软,但是如果他在得偿所愿后死在外面,至少比在这里郁郁而终好。

  一个怎么都活不到乱世结束的人,不如得偿所愿地死去。典狱长转身离开。如果能给他带来更多庇护冰原监狱的资本,那自然再好不过。

  冰原监狱封闭有封闭的好处,典狱长用自己的手段拿到了王都的一些情报,这个国家已经快不行了,赫莱尔的耐心等待十分有效,他作为一个猎人已经等到了猎物疲惫的时候,接下来只剩最后一击。

  典狱长没有干涉王位更迭的能力,他很清楚无论怎样选赫莱尔会反过来撕下自己一块肉,但是冰原监狱这个位置也别无选择。

  他非常清楚赫莱尔对自己的那点心思,反正对自己有利,就随他去了。

  典狱长睡眠不足好久了,在一个大麻烦带走一个大麻烦和一群小麻烦后他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但是在看到冬蝉放在自己桌上的信后,他没有任何困意了。

  (12)

  赫莱尔做了充足的准备,结果那个废物哥哥比他想得更加废物,他靠传播信仰建立的军队轻易就拿下了王都。

  他承认一开始看到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扭曲的样子很兴奋,但是哥哥一直保持着那样的表情看久了反而会兴趣消退。

  赫莱尔试过搞政务,但是这种事在有明确目的的时候觉得没什么,一旦失去目标就会很无聊。

  日复一日无聊琐碎的事情他都扔给了别人,尤其是些心术不正的人,看这个国家分崩离析显然比成天盯着那个越来越无趣的哥哥好。

  啊,还有一个人。赫莱尔想起典狱长,算算时间也该去找他了。

  至于哥哥……随便杀掉就行了。

  典狱长给他的那把钥匙还放在赫莱尔心口的位置,他简直要被自己感动了。

  典狱长没想到卢卡斯会给自己寄这么多信,虽然提前作好了心理准备,但他真的比青春期谈恋爱的小孩还能写。

  虽然一封都没有打开过,但是叠在一起看着也过于壮观了,甚至快塞满一柜子了。

  他是真的干什么都要写两句吗?典狱长很怀疑卢卡斯出去之后到底要有没有干正事。

  在接到赫莱尔占领王都的消息后没多久,卢卡斯就没有寄信到冰原监狱了。

  应该已经被赫莱尔杀了。典狱长在谨慎地确认卢卡斯死亡后终于拆开了他寄来的那些信。

  确实有点太多了,感觉比赫尔曼和自己当初写的那些实验记录还多。

  典狱长一字一句地看完了所有的信,他在认真干这件事的时候信件似乎也没有这么多了。

  大多数的信都是在记录日常,偶尔吐槽一下身边的同僚跟赫莱尔。

  随信寄来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小东西,卢卡斯似乎早就料到他不会立刻拆开这些信,寄来的东西都是耐放的。

  典狱长看着看着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直到他看到最后一封信,这个猜想终于被验证。

  这是一封绝笔信。

  他确实是长大了,虽然最后还是死了。典狱长面无表情地看完这封信,它从头到尾都在表达一个意思。

  但是典狱长也做不到,他很快也要死了,走快点说不定还能在去地府的路上碰面。

  他还是被这些信牵起了很多情绪,可能人年纪大了就会伤春悲秋,典狱长本来就是一个情感丰沛的人。

  他一下子接收了卢卡斯这几年的全部生活,就好像跟着他走完了一生的最后几年。

  他从来没恨过那个孩子,现在连怨也没有了,对他的父亲也是。

  身后事都安排好了,也确实没有恨什么人的力气了。

  典狱长把信一封封收好,然后一把火把它们烧了。火光映在他的眼中,他沉默不语。

  给赫莱尔的信已经寄出,典狱长实现他的欲望,相对的,他也要付出相应的条件。

  典狱长不担心他在这方面出尔反尔。

  一切都要结束了,典狱长准备给自己挑选一个合适的死法。

相关知识

80后宠物摄影师巫莎莎:9年定格“毛孩子”数万个最美瞬间
德国宾莎犬指甲怎么修剪 德国宾莎犬修剪指甲教程
德国宾莎犬耳朵怎么清洁 德国宾莎犬耳朵清洁方法
原创 三套娃出席俄罗斯庆功大会!莎莎在C位,还带上了自己的宠物狗
#芭莎珠宝林彦俊# ...
“手把手”教你如何训练德国宾莎犬跳远!
绘本故事《丽莎想要一只狗》
【图片】3.6新宠物斯露莎使用指南【原神吧】
#林彦俊芭莎珠宝电子...
莎莎的推荐

网址: 莎莎的推荐 https://m.mcbbbk.com/newsview133803.html

所属分类:萌宠日常
上一篇: 跑马岭森林部落好玩吗
下一篇: 《名优赏玩鸟品种图鉴 宠物大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