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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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3 05:11

我女儿叫康康，是一只比熊，天性外向，狮子座。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展现出极强的表现力，使得她在一堆同品种的群体里特别引人注意。我端详着整个狗群，试图找寻与我最有缘分的那个。最后她是用眼神征服我的，就是那种狮子座的眼神，因为我妈是狮子座，我懂。
在我家，父亲是最内向的一个，作为一个老技术宅男，他的爱好无非是养鱼养鸟种植花草和修理自行车及其他器械。在外人面前，他不善言辞，也没多少朋友，与我妈这种社交狂人相比，他才是贤内助。而康康的到来，改变了他的状态，由内向宅男一跃而成为家里最善社交的人。我妈称之为“狗社交”。
从小到大，与社区邻舍打交道这种事情，向来都是我妈一手包揽，我爸除了别人呼唤帮忙修自行车时会与他们有些交集之外，完全不会与邻舍相处。直到那天我在小区里见着父亲遛狗，一位和善的阿姨看也不朝我看一眼就往康康那边呼唤去“康康外公，你家康康真乖呀。”我爸顺势向她介绍“这是我女儿”，阿姨依然不看我一眼，逗弄着狗儿玩。康康温顺得让我惊讶不已，心说：“你丫在家不是这个样子的啊！”老妈说，我爸现在可是小区红人，全拜康康所赐，她以一招在外绝对顺从，一脸呆萌黏人取得一致好评。说起其他小区狗群，总有些智商不过关或者不懂取悦人类的缺陷。我问，那她学会握手了没有？回答是当然没有。我明白，她可不是真正任人摆布的，所有的顺从不过是为了在这个人狗相交的社会中取得一席立足之地罢了。
“学学你家康康！”在我跟老妈闹别扭的时候，她总是来这么一句“她这么会发嗲，你怎么完全不会呢。”说得好像她才是我的人生导师，作为人来说我显得非常失败。这时候，我便把她弄到腿上左一记右一记地揍，以发泄不满。而她则摆出一副任人蹂躏的死样子，任凭你怎么折腾都毫不反抗。
对我家三口该采取什么态度康康心里是透亮的：老爸是坚决不二的首领，因为他最疼爱她，也是食物供给的最大源头；我妈是一家之主，她也是懂的，刚来我家时她差点因为经常在家随地大小便而被我妈下最后通牒：送人！她便开了窍似的学会了自理生活以及，不对我妈作过于亲密的动作，比如舔手之类。而我，作为称谓上的狗妈妈压根就没有地位，她对我的一切发嗲行为大概只是源于我是我爸的女儿，还允许她随意黏糊。每次我要离开家的时候，父亲就对她说“走，送送妈妈”，她便装出一副秘书相，雄赳赳气昂昂地陪我走到小区门口，我知道她并没有不舍，因为我只要一到门口她便完全不理我而回头找我爸，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有一次，父母不在家，我去了客厅看电视，康康便占了我的卧室，霸道地横躺在我床上。我命令她下来她却忽然着了魔似的怎么也不肯，当我伸手去拽她时居然开口咬了我。我给老妈电话哭诉，像是被大孩子欺负一般，俨然忘记自己是这只狗名义上的妈。我知道，在狗心里我都不是个重要的人，当然，在小区阿姨们心里更不是。
后来母亲病了，伶牙俐齿的她无法再发号施令，家里最强的树倒了。在母亲住院的时候，父亲恳请我住在家陪他，否则家里只有他和狗，孤单得紧。那段时候大家心里都不好受，我却必须装得若无其事地对我爸说一切都会好起来，老妈不会有事的。转过头，我抱着康康，她乖巧安静地陪着，这个时候的温顺也许是发自内心的，毕竟，她的外婆，已经好多天没回来了。直到母亲出院到家，她疯了似的上下窜动，似乎要帮我把无法表露的喜悦全部展现在母亲面前。那一刻，一向霸气的母亲天真地笑了。
然后，康康养了一窝小比熊，我头一回见到这么小的狗崽子们，个个如同康康小时候一般可爱。只有一只，生得特别弱小。我爸跟我说，那只小仔是最后一个生出来的，抢不过它的哥哥姐姐们，一直都吃不到奶。这期间，康康一如正直的母亲一般，经常强行把别的崽子们叼走，让小弟能更多得到照顾。只是，它太弱了，最后时刻已经完全无法进食。康康她并没有哭，她是位坚强的女性，我姑且这么称之。我没有看到小狗过世的样子，这应该是件好事，毕竟我是孱弱的人类，还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我不如她内心那么强大。因为，当母亲把她的子女们一一送人后康康又回复成天天黏人的大姑娘样，让我感叹，她难道是个会演戏的双子座？
我并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从父母的角度来看的话，至今都没有真正为他们带来外孙外孙女什么的，感情道路也一直不怎么顺利。康康大约是父母心里的真孙女，不会叛逆还能引领社交的乖孩子。有时候我会思索，人类对宠物狗的从属心态，究竟是狗眷恋主人，还是主人更离不开狗需要主人的这种需求。我想，对我爸来说，后者的成分更多一些。如今，母亲也再管不了父亲的爱好，家里平添了11只鸟，3只乌龟，1只会说话的八哥和一堆花花草草。康康是我家动物园的老大，父亲自然也放任她掌管之，斗不过乌龟总还能管辖一下鸟儿们吧。看着父亲大病过后尚算健康的身体报告，我就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