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SKULLPANDA系列创作者熊喵：在广袤无垠中寻找真实
对话SKULLPANDA系列创作者熊喵：在广袤无垠中寻找真实
玩具，早已不再是某一类人的专属，当购买与收藏玩具成为一种现象，玩具这个载体多了一种文化与社交属性，同样也吸纳着社群。今年中秋国庆假期开始的三日，上海新国际博览中心场馆门口的人流不断，有人从外地风尘仆仆赶来，也有人早早就去排队，目的正是为了参与潮流玩具圈内人气最高的活动之一——PTS上海国际潮流玩具展。除了赏玩琳琅满目的玩具世界，许多收藏者们期待的活动就是与那些创作IP的艺术家能够面对面进行交流。不少人入场直奔熊喵的展位——她是SKULLPANDA系列的创作者，凭借独树一帜的风格魅力，获得了诸多拥趸。
《卷宗Wallpaper＊》前往四川成都拜访了这位多元一体的艺术家，并试图从她最为熟悉的工作室环境中找到她身上冒险家精神的灵感源头。
上图：SKULLPANDA系列创作者熊喵。
下图：熊喵位于成都的工作室，空间被她收藏的家具与SKULLPANDA填满。空间亦和她的创作思路一样，既有中国古典中蕴涵的精气神，也有面向未来的表达。
熊喵工作室的玄关处即是一面铺满了SKULLPANDA的墙体，带着好奇心步入其中即可看到1000%和400%两种更大体量的SKULLPANDA。工作室四方周正，除了岛台以外的所有家具和隔断都由熊喵自己收入并放置于空间之中。除去办公家具外，工作室中其他家具几乎都承担了收纳与展示的作用。两个乌黑色的斗柜是熊喵近期新淘来的中药柜，她提到自己很早就想要这样的家具，可惜市面流通的中古中药柜基本都是红木色，黑色难能可贵，于是她一口气就收了两个。其上有着斑驳的岁月痕迹——各味药材的标签贴已然泛黄，木材也逐渐显露原本的肌理和颜色。柜体的最上层分别搭建了两个SKULLPANDA为主的场景，其一以黑白的灰阶形式呈现，另一个则以红色为主基调。随机拉开的抽屉成为放置小尺寸画作的收纳，黑木色的相框与柜体颜色形成一体的视觉感受。
工作室内应人瞩目的两个中药柜是熊喵淘来的“宝贝”，带有岁月痕迹的柜子与她精心布置的两个SKULLPANDA的场景却毫不违和，构成了一场古今间的对话。
你不会对这个场景感到诧异——代表着新兴潮流的形象与散发着古典气质的家具之间莫名形成了互相吸引的磁场，两者在同一场域中和谐相处。熊喵习惯于在不同风格之间游走，捕捉闪光的灵感，并融会贯通各种设计手法。这不仅体现在她的工作空间中，亦表现在她的个人穿搭上，更呈现在作品之中，SKULLPANDA的最新系列也正对应了空间之中新与古兼容并蓄的气质。中药柜的角落还放置着一个称得上巨大的算盘，熊喵说她只是觉得有趣便收来当作摆设。
工作室亦可被视作熊喵的一个宇宙，不论是各种比例的SKULLPANDA还是画作以及熊喵的私人收藏，都共同构成她对于创作世界的理解与表达。
视线平移至另一个稍矮的收纳柜，透过大面积镂空的门板，其中阵列排布的SKULLPANDA因不同的材质和形态吸引着观者的注意力。柜子上依旧陈列着小幅的画作，熊喵为她的新创作寻找到了合适的场景设置——一个鸟笼，闲谈中熊喵以手抚摸它，流露爱不释手之情。在旁侧的桌子和收纳柜则稍显随意。欧式木柱的陈列柜里放置着熊喵的一台富士相机，她常常用它来拍摄SKULLPANDA的新品图，同时也记录生活中的微小瞬间。
熊喵也很喜欢摄影，这是她记录灵感方式的一种，工作之余也会为SKULLPANDA拍摄新品图。黑色的工作桌如同一朵浮云，也是由她亲自设计的。
然后便是工作区，熊喵的工作桌如同一块漂浮的云，边缘和桌腿都是圆润的曲线。熊喵介绍这是她自己绘制设计图纸交给木工师傅打造而成的，其上的书架上放置着《设计五感(恶) 》、《中国美术五千年》等书。Thomas Heatherwick设计的Spun椅在屏风的一侧，熊喵大部分的采访都由她坐在这把椅子上拍摄完成。屏风之上没有任何图案雕饰，熊喵打算“等自己不忙的时候在上面画满画作”。屏风另一侧是工作室小伙伴的工作桌，同样由熊喵自己挑选桌板桌腿组装而成，其上是奈良美智台灯「Y.N. LAMP」。白色的岛台最适合作为产品展示桌，熊喵也就在此反复监修每个即将投入大货生产的产品。
熊喵经常伏案在白色岛台完成新品的监修工作，她总是事无巨细的过目每一个作品的细节。
熊喵的工作室空间装满了她的奇思妙想，同时也有着“未完成”的氛围，陈列柜中密集的产品讲述了工作室主人作为创作者“笔耕不辍”的辛勤，而空白的屏风、留白的空间则预示着她“正在进行中”的状态。熊喵会在工作室的地上席地而坐，在散落一地的颜料里用油画材质绘画艺术作品；同时她也会在办公桌前用iPad记录想法、绘制草图，并用键鼠和两台显示器进行3D绘图。与专注于平面创作的设计者不同，熊喵会在创作SKULLPANDA的过程中，使用3D文件作为设计稿。她将二维和三维创作灵活结合——“二维的优势是进行很快速的表达和呈现，记录想法、找到感觉；而三维的优势是可以直观抓到立体空间下的节奏和构成”。二者对于熊喵而言都是辅助实现想法的媒介。
空间即是人的性格，熊喵身上的“矛盾感”成为她的迷人之处。你能在她身上看到多重的面向：她既有作为艺术家的“天真”与才气，又有作为产品设计师的研究精神。从作品来看，不难观察到她创作中充满个性的浪漫主义色彩，但若深入了解，便可知晓她务实的工作习惯。
正在工作中的熊喵。
如果你有机会和泡泡玛特生产线的相关工作人员有交流，他们会告诉你“完美地实现SKULLPANDA让我们很紧张”。这并非一句玩笑话，作为实体产品的设计者，熊喵常常前往工厂观察一线工人们的工作，或希望了解工艺最新的技术创新，对于每个产品精益求精的态度也令她获得了产品和工艺负责人们之中的声望。熊喵把自己在工厂的经历称为“学习”：“做了这么多年的创作总会遇到实现上的实际问题，一味地从前期创作角度去‘想象’无法解决切实的困难，所以去更多地了解工艺、认知过程很必要。”
在工厂的“实战经验”理所当然地反哺到了熊喵创作过程的前段——那些瞬间迸出的、令人兴奋的创意想法受各种条件的限制并不一定可以达到完全实体化的效果。熊喵希望自己“有能力为从想法到产品的实现过程中遇到的疑难提供一些解决方案，从而尽可能地达到对设计的设想”。在工厂的学习可以认作一种磨练，这些宝贵的经验同时也让她可以更有信心地去创作。
SKULLPANDA系列总是有着复杂的外形与工艺，这是熊喵不仅在设计上的思考更包含对工艺的研究。在诸多维度的“磨练”下，才诞生了受大家喜爱的形象。
在与泡泡玛特正式展开合作之前，熊喵对SKULLPANDA的创作已经进行了一年多的时间，在这期间，她说自己“很幸运得受到了一些玩家支持”，并认为这些支持弥足珍贵。泡泡玛特在这个期间了解并关注到了SKULLPANDA，在彼此的沟通交流之下，泡泡玛特邀请熊喵在盲盒的载体下对SKULLPANDA进行了延展设计的尝试。SKULLPANDA与泡泡玛特的第一次合作——密林古堡系列发布于2020年的万圣节前夕，这个系列在一经推出时就获得了热烈的市场反馈。
SKULLPANDA密林古堡系列（上）与SKULLPANDA温度系列。密林古堡作为和泡泡玛特合作的第一个系列，以其独特的暗黑风格大获成功，而温度却传递着温暖与治愈，由此可见熊喵多元的创作思路。
潮玩市场经历了多次更新换代，近乎每周都会有新的IP形象进入市场，而像SKULLPANDA这样在初期便获得极高社交媒体传播度和讨论度的IP屈指可数。SKULLPANDA密林古堡系列有部分形象延续了她之前的一些创作方向，熊喵对于SKULLPANDA的“爆火”同样有着意外之感：“其实不论是主题还是我本身的风格偏向在当时可能看起来并不‘主流’，但是最终市场和玩家的反馈都是积极正向的”，同时她也冷静地提出了“实物对设计效果的呈现、万圣节这个时间点与设计的契合以及市场本身的接受度比已有的更多元化等等”都是密林古堡系列大获成功的原因。此后，夜之城、亚当斯一家、食梦动物、温度等系列正是熊喵不断为SKULLPANDA创作新的形象和故事的成果。系列的设计过程中，熊喵和泡泡玛特也在不断磨合，她珍惜每次想法不统一时的讨论，并强调“听见双方的声音，做多角度的思考”，做一些坚持的同时也保持求同存异的态度。
SKULLPANDA多个系列不同的风格和主题带来了多样化的设计变化和产品呈现，而如同所有品牌或IP的市场发展轨迹，大众给予的反馈不可能永远处在一个高评价的层面。这种带有不确定性的未知让熊喵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忐忑的情绪，但她并不认为这种情绪是消极的，反而与她对SKULLPANDA本身的创作初衷相契合——熊喵希望SKULLPANDA永远不受限制、不被定义。在熊喵作为创作者的眼中，作品发布之后的理解不由作者去左右，她好奇且期待不同的观者对于SKULLPANDA从个体出发的解读，这正是“无垠之象”。
熊喵与“庭前墨梅”系列盲盒，本次专题《卷宗Wallpaper*》独家公开其中的五款形象。
以大多数IP设计发售的节奏来看，距离上个SKULLPANDA系列的发布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熊喵也将带着最新系列——SKULLPANDA庭前墨梅系列回归。谈及创作灵感时，熊喵提到她平时有阅读的习惯，2022年的某天，张道洽写的《梅花》打动了她的内心世界。“文字的奇妙之处在于虽然它把事物形容得很具体，但实际在视觉想象层面留出了极大的空间。读取文字的同时一幅幅画面就出现在我的眼前，似乎我也是醉景而赋的人”，熊喵如此形容自己彼时所受到的触动，“后来得知其实这位诗人一生咏梅不下三百首，我只是瞥见了其中‘一支’。这让我对引发诗人们创作的悠远景致产生了联想，便有了尝试在潮流玩具这个形态上去视觉化这样一个与水墨和梅花有关的庭院场景的想法。”
庭前梅花落入凡尘，如诗如歌，如画如仙境，不知此株墨梅是否在你心里开出了花？
W＊：您会如何去定义SKULLPANDA这个人物形象呢？听闻它是您以自身为灵感而创作并拓展的形象？
熊喵：SKULLPANDA不是我。外观形象上的设计之初，我希望TA的特征是明显且直接的：比如大的眼距和眼眶、微张的厚唇，结合不同设计这些特质更容易被放大感受到；再比如四肢与躯干直观的比例对比。TA本身没有一个被强设定的前提，包容很多视角，因此TA会带有最广袤无形的宇宙所相关的元素：它在未知中穿梭、扮演不同的角色，在“分裂”的视角中寻找真实。而创作者对作品会有不可避免的自我投射，创作者的思考会通过不同角度的阐述，或放大或隐晦地渗透在作品中，对TA的不限制，也就是对我想法发散的许可。
在熊喵工作室一角的SKULLPANDA系列。
W＊：在创作SKULLPANDA系列时，您是如何找到独特的角色设计和故事情节的？是否有任何文学艺术作品或真实生活中的灵感来源？
熊喵：生活中我比较喜欢拍照快速记录有趣或者有矛盾感的小细节，当下记录的时候只有零星的感触，回看的时候会对画面有新的联想，我会在备忘录记录这些联想。这些不经意的细节可能会内化延展成一个相对具体的方向，但需要更多的尝试去明确。因此我不会去追求一个很快的节奏，反而会在尝试的过程中逐渐明晰表达方向。另外，创作者在绘画和设计的过程中，是会受到艺术作品的滋养的，包括文学作品、戏剧作品、影视作品等等……不管是视觉呈现、故事描绘还是内核的传递，创作者会带着自己的偏好去获得理解和想法。
W＊：在创作过程中，您有没有遇到过创作停滞不前的时刻？如果有，您是如何应对和克服这种情况的？
熊喵：肯定会遇这个时刻。创作的过程就像是你为自己设置了一个楼梯，平稳顺利地走一阵子就会出现一个需要跨越的新台阶。新的台阶是因为向往才产生的，走不出那一步会令我觉得痛苦，所以我同时需要一些自我激励：除了重新整理和不去停止尝试之外，看到过程里微小的变化借此肯定自己，相信自己能够跨过也是推动的能量。这个“楼梯”于我自己是一个探索、重塑，再建立这样的往复。
正在为新画制作画框的熊喵。
W＊：您曾提到很喜欢画家席勒，他的作品风格和艺术追求如何打动了您？
熊喵：应该说创作者一直在接收各类艺术家的影响。艺术家们会从技法、视角、情绪、呈现等各种角度带来冲击。席勒的作品有很强的画面张力和个人情绪，他呈现的是他眼里的“真实”，他把自我融入客体，呈现出主客观碰撞下夸张和扭曲的形体，直白传递激烈的内在感受。对我来说席勒的作品是令人震撼的，震撼于美感也震撼于他的痛苦与真实。
W＊：除了SKULLPANDA系列，您还有其他创作计划或梦想吗？
熊喵：SKULLPANDA除了“系列”的呈现之外，还一直有比较个人化的作品线，会持续以TA为主体探索更多的创作形式。除此以外的个人创作都收在我电脑的一个文件夹里，需要换换脑子的时候我会在那里找到不一样的快乐。期待有一天可以和大家一同聊聊它们。
摄影：郭鑫慧
撰文：相笑
妆发：王梓铭
灯光：小源
修图：ONE-YXX
器材：YYRENTAL
编辑：杜涵茜
PRO3专题视觉设计：林涛 Tao Graphic Design
人脑海中的设计是抽象的概念，概念经由人之手控制材料塑造出其真实的形体。我们如何理解产品的美？从看到美的产品开始。了解与它息息相关的人——不只是设计它的人，还有生产它的人、售卖它的人、使用它的人和发展它的人。我们对抗那些用集体化的语境去消减个人性格的叙事方式，让任何产品与人之间互动的环节都得以展现。
我们是桥梁、是道路、是线索
是卷宗Wallpaper＊产品系列专题栏目
《Pro3》
Product、Professional、Promo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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