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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斯鲍姆：宠物不是我们的财产，而是我们的家人

萌宠菠菠乐园
2024-09-19 02:18

今天，虽然“伴侣动物”这个词已经变得更加流行，但“主人”这个词仍然存在。财产地位意味着仅仅被当作主人利益的对象。财产不是目的，它们是实现别人目的的手段。只要一个存在者仍被视为财产，就不可能作为目的获得尊重。

——玛莎·C.努斯鲍姆

本文节选自当代政治学家、道德哲学家，美国艺术与科学学院院士，芝加哥大学法学与伦理学恩斯特·弗罗因德杰出贡献教授玛莎·C.努斯鲍姆著作《为动物的正义》。

全世界的动物都处于困境中。人类支配着我们这个世界的每个地方，从陆地、海洋到天空。任何非人动物都无法逃脱人类的支配。很多时候，这种支配都对动物造成不正当的伤害，无论通过工厂化肉食工业的野蛮虐待，通过偷猎和娱乐性狩猎，通过破坏栖息地，通过污染空气和海洋，还是通过对人们声称喜爱的伴侣动物的忽视。

本书的一个核心思想，就是在繁兴生活和受阻碍的生活之间做对比。作者将建立一个新的理论基础，以此来思考对动物的正义和不正义，它基于动物按自己的典型生活形式生活的能力。

本书是一部爱的作品，或可称为一种建设性的哀悼。为所爱之人，为她之所爱，为所有有感受的动物，即能够对世界有一个主观视角，并且能够感受到疼痛和快乐的动物。作者希望读者会以各自不同的方式被打动，从而为正义做出选择，成为热爱动物生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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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物是财产还是家人？

文 | 玛莎·C.努斯鲍姆

来源 | 《为动物的正义》

在人类与伴侣动物关系的整个历史中，它们一直被视为财产。它们被买卖，它们被认为完全处于“主人”的控制之下。女性和奴隶也曾被视为财产。奴隶曾一直被买卖。女性在很多社会中也确实是被买卖的，尽管另一些社会采用更委婉的形式：女性在求爱期后得到“丈夫遮护”，即完全剥夺一个女性在婚后的法律权利。对于奴隶来说，财产地位意味着没有真正的法律保护，甚至不能防止谋杀。女性的情况稍好一些，谋杀妻子通常是一种犯罪，尽管强奸和殴打妻子曾被视为正常行使主人的特权。

与此类似，狗和猫曾被视为可供买卖的物品，而且今天在某种程度上依然如此。法律保护它们免受一些虐待，却没有保护它们免受其他更多虐待。今天，虽然“伴侣动物”这个词已经变得更加流行，但“主人”这个词仍然存在，而且在大多数地方，狗和猫仍然被合法地买卖，尽管越来越多的人是从收容所领养。

财产地位意味着仅仅被当作主人利益的对象。财产不是目的，它们是实现别人目的的手段。康德观点中最重要的真理是，只要一个存在者仍被视为财产，就不可能作为目的获得尊重。

对于奴隶和女性来说，纠正方式是解放，即得到完全的成年人自主权。由于我已经探讨过的原因，这种纠正方式并不完全适合于狗和猫，它们需要人类的伙伴关系和不对称的照顾。但我们现在需要考虑另外两个类比：儿童和有严重残障的成年人。儿童也曾被视为财产，可以被父母用作苦力，而且没有法律阻止父母对他们进行身体虐待或性虐待。残障者也曾缺乏保护，他们会得到好心对待还是残酷对待，取决于运气。相比之下，如今儿童和残障者被视为拥有自己权利的公民，他们本身就是目的，尽管他们需要通过与临时或永久的人类协作者相伴才能行使他们的权利，而且协作者作为法定监护人具有某种替他们做选择的决定权。那么，如果以我们现在（应该）对待儿童和有认知障碍的成年人的方式来对待狗和猫，会怎样呢？

这意味着，它们首先应当被当作目的，而不是手段，而且政策和法律都应该承认其利益，防止其遭受虐待和忽视。虽然人类同伴身份是一种法律地位（通常是通过收养而获得），赋予人类同伴某些权利，但它也赋予人类许多义务，如果不履行这些义务，这种地位是可撤销的。就像儿童可以从对其予以虐待或忽视的家庭中被带走，并被其他家庭收养一样，狗和猫也一样。作为一名教职员工，我最近被要求完成一个关于如何识别对儿童的虐待和忽视的在线培训，我对这样一个事实印象深刻，那些被描述为“加以关注”和/或“可报告”的情况，实际上是很大一部分狗和猫的普遍遭遇。例如，被单独留下，在几个小时内没有陪伴，被给予太少或不充足的食物和水，没有被给予足够的新鲜空气和锻炼的机会。但在动物的情形中，法律只干预极端的虐待。

这个类比还意味着，伴侣动物是平等的公民，在做出公共决策时应考虑其利益。它们的声音应该被听到。儿童的情况不一样，因为他们通常不被赋予投票权，理由是他们还不成熟，但日后会被赋予这种权利。因此，让我们考虑有严重认知障碍的成年人。这些人有充分的法律权利，包括投票权，尽管他们需要依靠协作者来行使其中的许多权利。如果他们的权利受到侵犯，协作者可以代表他们上法庭。

相比之下，伴侣动物目前在美国没有任何法律地位，也就是说，它们不能作为诉讼的原告通过一位代言人出庭。因此，在制定政策时，它们的声音很少被听到。我将在第12章对这种法律现状提出质疑。将伴侣动物视为同胞公民意味着什么？休·唐纳森和威尔·金里卡提出了这个很好的建议，但我们需要详细说明它的含义。有许多关于公民身份及其权利和义务的理论。唐纳森和金里卡提出了有价值的想法，特别是他们从残障者权利中推导出的提议，他们认为公民可以依赖那些试图理解其偏好的协作者来行使政治能动性。但我想首先讨论一下公民权的含义，用能力论对其加以阐述。

根据能力论，伴侣动物的公民身份首先意味着，这些动物是目的，公共政策应当促进其物种的典型能力，使其达到一个合适的阈值，这要由某种基础性法律来规定。

而且，公民身份还意味着，伴侣动物应该对那些影响其生活的政策有决定性影响，这是“实践理性”能力在政治背景下的含义。这是一种政治能动性，无论它是否以传统的民主行动的形式来行使。对于动物来说，这种能力可能会以何种形式来实现？

当我的朋友卡斯·桑斯坦任职奥巴马政府的信息和规制事务办公室负责人时，他的政治对手阅读了他的文章，包括他的杰出文章《动物的地位》，该文记述了动物缺乏法律地位所导致的荒唐结果，并主张改革。保守派网红格伦·贝克频繁撰文，称桑斯坦是“美国最危险的人”，因为“他认为你的狗应当拥有起诉你的能力”。在这个日益简单化的时代，充斥着这样一些互联网阴谋论。不过，这个说法倒是不假。

没错，确实如此。我和桑斯坦一样，都认为狗应当有起诉的能力（例如，通过起诉来要求强制执行那些未充分执行的反虐待法律），并通过人类代表来行使一名公民所拥有的任何一项基本法律权利。当然，这将由一名人类协作者来完成，就像有严重残障的人在法庭上由一名协作者来代表一样。因此，这个建议并不荒诞，正如一个患有精神障碍的老人也应当能够因为缺失护理而起诉养老院，这也要由一名人类协作者来代表。（而且，我们不要忘记，你和我要想保护自己的合法权利，也需要聘请律师来起诉。）但是投票呢？我相信贝克会把动物投票的想法视作比动物起诉更可怕的噩梦。想象一下，在一个投票场所，一群狗和猫聚集在一起登记它们所偏好的候选人，身边是经常对其疏于照顾的主人，于是这些缺乏运动的动物会吠叫撕咬，造成混乱。那将是贝克的噩梦。

但是，这种认为每只动物都要去投票站为候选人投票的想法，完全是以错误的方式来设想猫狗的代表权。我的基本想法与唐纳森和金里卡类似，就是通过恰当地利用同伴关系、协作和代表，将它们在日常生活中表达的偏好和要求转化为政策。一个想法是在每个城市和州设立“家养动物福利办公室”，该办公室的人类成员负责系统地检查猫狗的福利，并通过各种政策促进其福利（即那些能力），这或多或少类似于儿童福利部门在一个运转良好的城市或州的运作方式。这将需要大量的学习，包括观察许多不同类型的狗和猫如何生活，如何与其人类同伴对话，以及直接观察动物本身发出的关于其福利的信号。正如通过真正关注残障者的能力，会发现他们因缺乏进入建筑物和公共交通的无障碍通道而受到巨大阻碍，因此建筑物和公交车要被重新设计，以更好地促进能力。同样，对伴侣动物的偏好给予恰当的关注，可以产生出保护其能力的政策，必要时要由联邦法律来推动，这在残障者的情形中是至关重要的。然后，要求城镇和城市为伴侣动物提供合适的空间，提高它们自由活动和锻炼的能力，就像目前要求公交车有轮椅通道，建筑物有坡道一样。

我们将在下一节看到，公民权的想法将对人类同伴施加更多具体义务，以促进与他们一起生活的动物的能力。而且，由于公民身份具有相互性，所以它也会对动物施加义务：不咬人或其他动物，不在不合适的地方大小便，不在机场惹麻烦。如果动物因违规而被传讯，它们的人类同伴必须承担费用，但传讯动物似乎是正确的，因为追究责任表现了一种尊重。培育过程导致动物被驯化，这意味着，只要有适当的教育，家养动物通常能可靠地履行这些义务，而我们不能期望老虎，甚至不能期望黑猩猩遵守类似的义务。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动物不应当作为伴侣动物来饲养。

显然，这些义务必须由人类同伴和动物来共同履行。当动物的学习能力得到足够的尊重，而它们的同伴又足够关心它们，花时间与它们相处时，受到良好照顾的动物就能学会不惹麻烦。而当城市和城镇为动物提供运动空间时，它们就更有可能在更受限的空间内举止良好。

人类也必须做出妥协，比如不要期望狗完全不叫。他们应该学习了解狗的肢体语言，读懂狗不喜欢某种行为的迹象，学会不要去突然拥抱狗，或直接把手放在狗的脸上。如果互动不顺利，不能总是责怪狗！

THE END

原标题：《努斯鲍姆：宠物不是我们的财产，而是我们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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