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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如东小洋口滩涂:濒危鸟类栖息地面临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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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0 03:59

世界极危鸟类勺嘴鹬。汤正华/摄

在江苏将近100万公顷的滨海湿地中，南通市如东县小洋口镇的滩涂地带显得并不那么突出，转折自2008年开始。

这一年，有观鸟人士首次在这里发现了勺嘴鹬，这种当时全世界仅存不足百只、极度濒危的鸟类大大激发了环保人士的兴趣，如东小洋口滩涂湿地的保护工作，也前所未有地受到全国甚至全世界的关注。在此背景下，与小洋口滩涂地带近在咫尺的洋口化工园饱受非议，当地老百姓称之为“当面讲生态，背后搞化工”。

化工园或多或少的污染不仅给当地居民造成困扰，还不可避免地给勺嘴鹬的保护带来了威胁。2013年，如东县成功通过“国家生态县”的考核验收，当地百姓满以为“讨人嫌”的洋口化学工业园会一搬了之了，而事实却远没有这样简单。记者连日调查发现，由于相关法规的缺失，加上湿地保护的有关部门各自为战，这场开发与保护的博弈前景仍不容乐观。

发现：全球稀有的勺嘴鹬频频光临

2010年，中国爱鸟协会成员、南通鸟类摄影专家贾涛根在南通如东小洋口滩涂拍到了一只勺嘴鹬，此后连续数年，不断有观鸟人士在小洋口拍摄到这种极危珍稀鸟类，这让不少从事湿地保护的人兴奋不已。勺嘴鹬是一种小型涉禽，仅在极少数冻土层地带上繁殖，在东南亚湿地过冬。据国际鸟盟2007年的统计，勺嘴鹬在全球不过百余只，已接近灭绝边缘。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红色名录将其保护现状由“濒危”提升到“极危”，是全球8种被提升到极危程度鸟类之一。

几乎同一时间，国内外不少爱鸟组织开始深入如东沿海滩涂，进行高密度的勺嘴鹬调查工作。结果显示，如东地区是勺嘴鹬迁徙过程中最重要的停歇地，勺嘴鹬在如东停歇期间，会完成换羽这个重要的生命过程，这也是鸟类对于当地生态环境认可的一项重要指标。

“每年9-10月份，勺嘴鹬会沿东亚-澳大利亚这条路线迁徙，途径中国的江苏、上海、福州等地，再前往东南亚过冬。”贾涛根告诉记者，近几年，如东滩涂每年都能发现100只左右勺嘴鹬，占到了全球总数量的一半。对勺嘴鹬来说，如东沿海滩涂已经成为重要的中转站，它们需要在这里补充能量。

2012年秋，一个国际调查团队在超过120公里的如东沿海滩涂上共记录到106只勺嘴鹬，这个数字是自2000年开始的勺嘴鹬保育行动以来最大的一次野外记录，大约占当时全球种群数量的1/4。世界自然基金会上海办事处主任任文伟说，基金会一直关注江苏滨海湿地和长江湿地，国际专家的目光更是一直都聚焦于此。

与2012年秋季不同的是，近两年，勺嘴鹬的觅食地点却更远离大堤，也更难发现，它们多集中在离大堤3公里远的滩涂上，那里有更多的底栖生物，同时，鸟类的高潮停歇地也呈现破碎化状态，原来的高潮地由于吹沙等原因变得不适合鴴鹬类栖息，而这其中，围垦开发现象不容忽视。

记者在如东县洋口镇实地采访时，刚进入小洋口景区，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追寻这股气味的来源，便是紧靠小洋口风景区（即小洋口滩涂地带）南侧的洋口化学工业园，在这家拥有近百家化工企业化工园的不远处，是每天船来船往的港口。作为防护措施，园区在景区和化工园之间修建了一条人工河道，外加一道一两米宽的防护林。记者在现场看到，靠近化工园一侧的树叶明显发黄发暗发蔫，而邻近滩涂的一边则要好很多。

在如东县洋口化学工业园的官方介绍里，“滩涂”被作为园区的一大特色，放在了重要而显眼的部分：“如东县洋口化工园位于江苏省如东县洋北垦区，有着开阔的滩涂资源、良好的环境空间、单一的社区环境、优越的区位条件等具有发展化工产业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自2004年建设以来，洋口化学工业园从最初的几十家企业发展到如今的近百家企业，生产项目也从农药、化学药物、有机颜料扩展到新医药、新材料、新能源等战略性新型产业。

“先不说这个防护措施的效果如何，化工园为什么要选址在这里，我们当地人也搞不懂。”在景区的海印寺内，家住当地的廖先生告诉记者，他感觉小洋口这两年的发展变化不大，当地人的收入没见增加多少，环境状况却每况愈下。在园区不远处经营超市的一位店主也告诉记者，去年小洋口风景区开业后，并没有带动周边生意，反倒因为化工园的不断壮大，游客来得更少了，以前洋口镇的海鲜生意很红火，现在也萧条了许多，“谁会喜欢湿地公园挨着化工园呢？”他反问道。

化工园为何紧邻滩涂保护区？对此，如东县环保局的相关负责人解释说，洋口化学工业园的建设是政府做了规划的，符合国家标准。至于是否存在污染，他并没有否认，“毕竟有一百来家化工企业，多多少少肯定会有污染。”在一份由如东县环保局6月2日发布的2016年第二季度国控重点污染源监督监测报告中，记者看到，位于洋口化学工业园区内的凯发新泉污水处理（如东）有限公司，就因为总有机氮超标1.25倍而被通报。上述负责人表示，对此他们将进一步加大监察力度，对违法排污的企业进行惩处。

同时，据这位负责人介绍，目前小洋口风景区海印寺区域早在去年之前就已做了围垦，主要做景观开发用途，即湿地公园，其与天然滩涂地目前是以一堤相隔。堤以南是小洋口风景区，堤以北是天然滩涂，同时，化工园区的排污也是经过海洋渔业部门批准的，直接排放到海洋，并不会对滩涂造成影响。

2012年10月16日，一名叫成好的游客在游览了小洋口后，对于小洋口风景区对面化工园区的排污和异味产生强烈质疑，并通过网络问政的形式直接问责如东当地政府。对此，如东沿海经济开发区当时受理答复称，“可以看出，您是专业的。我们一定虚心接受您的批评。”，并表示将“争取处理好旅游业同工业的关系，处理好环境保护同旅游开发的关系。”

“事实上，不光是如东，江苏沿海地区现在有10多个化工园区，周边百姓意见都很大。”江苏省湿地保护站湿地科工作人员翟可告诉记者，湿地站或者林业局的管辖范围主要是在湿地上，而现在国家、省一级的湿地保护条例都没有出台，管理依据不足，且化工园区的设立符合其他相关法律规定，因此，想让它们搬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洋口化学工业园产值超百亿，占当地GDP的大半，如果搬迁，这个缺口怎么补？”一位曾在化学工业园工作的知情人士说。

由于受高强度开发利用活动的影响，江苏省滨海湿地近几年已严重退化，江苏省林业局局长夏春胜称，滨海湿地面积持续减少，已成为全省面积减少幅度最大的湿地类型，同时，各类陆源污染对滨海湿地污染加重，使得滨海湿地生态质量堪忧、生态功能逐步下降。

“如果包括潮间带的湿地被破坏，那么候鸟将无法栖身，也无法实现迁徙，这对全球生物多样性和生态平衡是有影响的。”湿地国际中国办事处主任陈克林告诉记者，每年的候鸟迁徙季节，我国黄渤海地区要“接待”约1500万只候鸟。这些从澳洲向北迁徙的候鸟不吃不喝连续飞行七天，才能到达江苏沿海湿地，并在此换羽、补养以便继续迁徙。因此，江苏的沿海湿地保护任务很繁重，国际关注度非常高。

尽管目前官方统计盐城、南通滨海湿地已发现的勺嘴鹬数量达到了226只，占了全球数量的一半左右，但事实上近两年勺嘴鹬数量下降非常快，保育人士认为有可能在10年内，这个鸟类会灭绝。中科院南京分院副院长杨桂山研究员认为，当务之急是要在开展生物多样性调查的基础上，划定湿地的生态红线，明确哪些地方可以开发，哪些地方严格保护。现在沿海滩涂开发中存在多部门、多地方各自为政的现象，这对湿地保护是不利的。拯救勺嘴鹬在中国的湿地家园绿色环保计划负责人李静也表达了相同的观点。

始建于2007年的小洋口旅游度假区是作为省级旅游度假区打造的，面积约18.9平方公里。如东沿海经济开发区在上述2012年对网友的答复中称，根据度假区管委会编制的《小洋口旅游度假区总体规划(2009-2020)》，园区将以渔家文化、温泉文化和滨海文化将作为开发的主要特色发展。

但事实上，这一点与国家和省里对于湿地公园以科普宣教为主的思路相悖。在不久前江苏省滨海湿地保护与生态建设座谈会上，江苏省委常委、副省长徐鸣就反复强调“防止湿地公园过度园林化”。“我们为什么要建湿地公园，是为了做成漂亮景观让人去看，还是为了给生物创造一个生存空间？湿地公园和别的公园不一样，它的概念定位是保护和宣教。”江苏省苏州市湿地保护管理站站长冯育青表示。

据了解，“十三五”期间，如东县将对原小洋口滩涂自然湿地世界珍稀鸟勺嘴鹬保护小区，增扩范围25880公顷，建立世界珍稀鸟勺嘴鹬省级保护区。但同时，如东县还将进一步加快沿海开发及园区建设进程，打造长三角地区最具竞争力的项目落户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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