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福，你的利——“动物福利”快问快答
编者按：世界农场动物福利大会召开在即，我们就“动物福利”领域经常被提问的几个问题，向几位朋友做了简短的文字采访，他们的回答未必代表该领域的普遍意见，也因为时间关系，很多方面未及详细阐述，仅作为该话题的引子，让大家有更多角度的思考，也欢迎在评论区留言你对这几个问题的看法。
下面这段视频来自中国网对原国家首席兽医师，中国兽医协会原会长贾幼陵先生的采访：
1、动物福利与动物权利、动物解放的涵义有什么差别？
-郭鹏-
有一种通行的理解会把动物福利与动物权利和动物解放对立起来，我觉得这是一种片面的说法。
虽然现在有动物福利主义和动物解放主义之间的争论，但是动物福利对于提倡动物解放的人来说并不矛盾，因为即使提倡动物解放的人，主张动物权利的人，也会顾及到现实与历史因素来推动动物福利。
所谓动物福利就是改善养殖动物的条件，满足他们的一些基本需求，就是我们谈的五大需求，这些在动物解放的过程中也是需要积极去推动的，两者有很多交汇点，比如动物有不受虐待的权利，这个也是动物福利当中必须要做出保障的。也就是说，可以把动物福利视为导向动物权利或者动物解放的一个初步要求或者初级阶段。
总体上来讲，不一定要把动物福利和动物解放或者动物权利对立起来，他们更多程度上是交叉关系，或者说动物权利和动物解放阶段性的包含了动物福利的要求。
但这里需要澄清的是，一些动物福利主义者认为，人类可以食用动物。在这一点上，动物福利主义者与动物权利主义者是有冲突或者相互矛盾的，但不是在动物福利的具体条款上。
-谢业辉-
动物福利和动物权利其实是哲学概念，最初的争论出自动物福利或者动物保护的发源地：英国。
当时就有人争论，究竟应该给予动物的是权利，还是福利？这是一个哲学的讨论。当然，这导致后来行动上的不同。动物福利的哲学思潮，可以直接变成动物福利的工作，包括农场动物福利。动物权利的行动，后来就变成了一个解放运动。动物解放其实只是动物权利一种行动上的表现。
有人觉得动物福利就是在使用它们的过程之中，给予它们好一点的福利，或者减少它们的痛苦。我觉得不一定，要看看你是取哪一个道德哲学学派，所以这里可能比较难一点。
如果我们是功利主义者的话，其实不一定说，我们要用它们的时候才给予它们好一点的福利。因为功利主义者会考虑，其实我们人类可能根本就不需要吃动物。我们为了人很少的一些福利或者是快乐去剥削动物，让它们在所谓的动物福利的农场里面生存，然后还是要很残忍地杀掉它们，可能不值得。
所以不能说支持动物福利的人，就一定支持用动物产品，同时只给它们提升福利就可以了，我觉得这是一个误区，提倡动物福利的人不一定是这样想。
2、如果您是素食者，为什么会提倡“动物福利”而不是动物解放或者不参与这个议题？
-郭鹏-
出于社交的需要我可能不是那么严格。比如说去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蛋糕里面有鸡蛋。我也会不那么严格，在这个意义上我不是一个纯素主义者，但是这些让步只是出于一些社交的需要，而不是真正表示我有去食用这些动物产品的主张。
所以推动动物福利也要考虑一些现实的因素。我们无法忽视人类长期对动物这样的利用，把它们作为食物，并且我们也没有办法在一夜之间使所有人都变成素食者，或者改变人们对于肉食的这依赖。那么我们就必须去考虑如何改善这些将要被杀害的作为人类食物的动物活着时候的处境，而不是置之不理。
-谢业辉-
我的关注点是减少痛苦，这是功利主义的核心。那无论是什么方法，只要它能降低这个世界的痛苦，我都会采纳。那究竟选哪个，走哪一条路，这取决于当时当地的情况，究竟哪一个策略是比较有效的。如果说我发现用动物福利的角度，或者非素食的角度比较利于推广，我就采取这个，没有一定之规。
3、动物福利和人类福利一样吗？
-郭鹏-
动物福利，是从英文翻译过来的，它其实主要是针对人工饲养的一些动物基本的生存条件。严格上来讲，它与人类福利的整个语境、要求的条款是非常不一样的。
人类福利是指在获得基本的报酬之外，有一些额外的享受，或者奖赏。我们现在说的动物福利，考虑它生存的最低要求，给它一个基本上可以不太受苦的生活环境。其实很多情况下还是照顾不到它基本的天性，比如说它对自由的需求，对社交的需求。从这个意义上讲，和人类福利是相差很远很远的。
-谢业辉-
这是挺有趣的一个问题，我的答案可能也挺有趣，首先我觉得不能忘掉人其实也是一种动物。我们经常说的“动物”，其实指的是人以外的动物。但动物福利在我眼中就是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动物的福利了。我不吃动物，包括不吃人，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是我就是这样想的。
但是动物里面我也不是不分高低，一个蜗牛，一个海螺，一只狗，它们之间我都觉得很不一样。我会觉得人比其他动物高等，是因为他承受痛苦的机会，还有承受痛苦的能力，社会的复杂度也会让那些痛苦留的时间比较长，比较复杂，会蔓延到其他人。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觉得人还是比较重要。
但是从种群数量上来看，动物这个议题就算没有比人类的议题更重要的话，最起码是差不多一样重要的。无论怎么样，我觉得不要把人类跟非人类的动物明显地二分，这种二分的思维其实是不智的，以前所有的对女人、对黑人、对不同人种的剥削也是这样一个思路。
如果我们可以把动物看成一个谱系，包括人类都只是里面的一份子。我们看这个事情就会比较容易有一个公正的看法。比如，语言能力确实是人的特色，但这是否就代表人类的道德地位比动物高，就只有我们值得关注，动物不值得呢？
-侯兵-
动物福利与人类福利在本质上完全不同。人的福利是指在满足基本需求的情况下增加的额外的待遇，而动物福利是指满足动物能够健康生长的基本需求。
世界动物卫生组织将动物福利定义为动物的一种生存状态，良好的动物福利状态包括健康，舒适，安全的生存环境，充足的营养，免受疼痛、恐惧和压力，表达动物的天性，良好兽医诊治和疾病预防、合理人道的屠宰方法。
现在国际上普遍使用的关于动物福利的定义是英国农场动物福利委员会制定的五大自由原则，即：
使动物免受饥渴 使动物免受不适 使动物免受疼痛、伤病 使动物能自由表达天性 使动物免受恐惧和精神痛苦4、有一种观点认为人的福利水平尚且不高，谈动物福利为时过早。您怎么看？
-郭鹏-
这个问题其实就是混淆了动物福利和人的福利。这个可能和我们直接生硬的翻译有关，其实我更主张把它翻译成“农场动物的基本需求”，这样就不会发生这种混淆。所谓人的福利没有提高谈动物福利过早这种说法，其实是没有理解动物福利的内容。
第一，这两者之间互不相干，没有资源上的竞争关系。第二，没有任何条件说两者不能够兼顾，它们在各方面都形成不了一种竞争或者冲突关系。
-侯兵-
如果了解了动物福利的定义，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动物福利就是保障动物健康生长，反对残忍、非人道的虐待动物的行为，是提供给动物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而非给动物提供额外的超出基本生长需求以外的好处。
-简艺-
这个是通常会进入的一个误区，要把这两个东西对立起来，就好像说，我们自己家生活都还顾不过来，为什么要关心跟我毫无血缘关系的留守儿童，甚至是非洲的饥民？这是同样的逻辑，把两个东西对立起来。
其实它们是相通的，当我们会认真考虑动物福利时，我们对其他生命的福利水平必然会有更好的觉知和更强的敏感性。所以它们是相互促进的关系，不是相互对立的关系。而且在精神实质上它们有相通的地方。
其次，从非常功利的角度来看，当我们照顾到动物福利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到，这有利于人类的食品安全，有利于人类的身体健康，也有利于整个星球的健康。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从非常实际的功用的角度上来说，它们也是一致的。
另外，人的福利水平的提高是永无止境的，所以如果要等人类的福利水平提高再去解决其他的所有的问题的话，那可能永远没有这么一天。像前面说的我先把家人照顾好了再说，那怎么叫我把家人照顾好了，它的标准是什么呢？
5、国内外对动物福利的认识有什么不一样？
-侯兵-
因为动物福利在欧洲和美国的推行已经超过了半个世纪，因此普通消费者对于农场动物福利理念的认知度比中国消费者高，对农场动物在工厂式集约化养殖体系中状况的了解也比中国消费者要多。消费者不仅关注动物性食品是否安全健康，还关注动物在整个生命周期是如何被对待的。
大部分中国的消费者不了解动物福利是什么。还因为对福利这个词直接翻译所引起的歧义，从而觉得在中国应该解决人的福利之后，再来谈动物福利。
6、践行动物福利会降低生产者的经济效益吗？
-郭鹏-
我们有“绿色经济”、“生态经济”。“绿色”和“生态”的标签都会给这些产品以积极的回报，但前提是需要购买者的认可。
“动物福利”的标签也是一样。首先我们需要在购买者当中普及这样的知识。如果动物福利高的产品质量更好，自然更受消费者的青睐，那么这样生产者一定会得到更高的经济效益，而不是相反。
-侯兵-
提高动物福利是保障动物健康，从而有助于减少药物和抗生素的使用。由此，一方面可以生产出更优质的动物食品，另一方面节省了购买药物和抗生素的费用和对环境的污染。随着中国社会消费的升级，人们更关注食品安全问题，安全健康优质的动物食品可以获得更多消费者的青睐。养殖系统的动物福利状况越好，动物产品的价格越高。
7、“动物福利”更多的是服务于人还是动物？
-郭鹏-
我觉得这个问题本身似乎也是一定把这两者对立起来，实际这两者是同时兼顾的。动物福利是以关照动物，满足动物的基本生存需要而做为它的出发点，但实际上最后受惠的当然还是人类。
如果纯粹从动物受惠的这个角度来讲，那么肯定是一个动物解放的结局，对动物是更加美好的一个未来。这两者严格来讲并不相互矛盾，但是，退一步讲，为了人的利益，我们还是牺牲了一部分动物的利益，因为生命对于任何动物来讲都是最大的福利。
-侯兵-
健康快乐生长的动物，最后的动物性食品也会更健康安全。所以善待动物就是善待人类自己。关心动物福利就是关心人类自己。
-简艺-
动物福利既服务于人也服务于动物。用我送给CIWF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它的福，你的利。动物福利是服务于双方的，是共生关系。当我们看到这种共生关系的时候，就会“福利”在何处。
视频来自中国网报道：【动物保护大家谈】贾幼陵：为什么要提升动物福利？
编辑：paper、N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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