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有意识吗，能认识它自己吗？
“认识你自己”，刻在希腊古城德尔斐的阿波罗神殿上的箴言。
人在开始探索内心世界之前，首先具备了自我意识。思想上知道我是我，认识到自己的存在。
我认识了我自己，同样是生命体的动物，知不知道它是它自己呢？
我们现在还没有跟动物们进行深入沟通的能力，只能通过观察它们的行为进行判断。研究动物有没有自我认识的第一步，从最简单的观察入手：看看动物对自身肢体的识别能力。
理论说法有点儿高深拗口，测试方法却很简单，让动物们照照镜子，看看它们能不能认识镜子中的自己，有没有关于“我”的思维概念。
通过镜子测试的动物寥寥无几，就连每天跟你朝夕相伴的猫猫狗狗，能察觉到你的情绪，会遵守家庭纪律，有自我尊严的宠物，都没有通过测试。那你猜猜看，通过镜子测试的动物有哪些？你的答案里面除了公认的高智商哺乳动物和鸟类之外，小蚂蚁和小鱼儿有没有上榜？如果没有，现在是补充名单的时候了。
镜子测试
戈登·盖洛普首先开始用镜子测试动物的自我识别。他给黑猩猩了一面镜子，黑猩猩刚照镜子时，暴躁不安，出手攻击镜子里的身影。过了两天，当它熟悉了镜子之后，就跟镜子和平相处了。这时候盖洛普给黑猩猩实施了麻醉，在它的眉毛附近涂上色彩鲜艳的记号。涂料没有味道，黑猩猩闻不到，涂料也没有突出的触感，黑猩猩感觉不到。只有在照镜子的时候，它才能看见彩色的记号。
从麻醉中苏醒过来的黑猩猩面对镜子时，马上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记号，它没有碰触镜子里的记号，而是用手抚摸自己的眉毛，然后观察手指头，还拿到鼻子下面闻闻，试图搞明白眉毛上的记号是个什么东西。
能像黑猩猩一样，通过镜子测试的动物寥寥无几，它们全是公认的高智商哺乳动物：红毛猩猩、大猩猩、亚洲象、瓶鼻海豚、虎鲸。
以下是部分没有通过镜子测试的哺乳动物名单，它们同样被认为具备高智商：包括卷尾猴在内的大部分猴类、大熊猫、猫、狗和海狮。（猕猴在训练之后才认识了镜子里的自己，它是否通过镜子测试有争议。）
2008年，欧洲喜鹊通过镜子测试。在给鸟类做镜子测试之前，自我识别被认为只存在于大脑的新皮质区域。而新皮质层只有哺乳动物的大脑中有，鸟类没有。非哺乳动物通过了镜子测试，可见自我识别感知力并没有我们认为的那么“新”。
镜子实验研究对象范围继续扩大，海洋里最聪明的动物--章鱼没有通过测试，可是有一种身长只有7厘米的小鱼认出了镜子里的自己，这种清洁鱼的大脑只有黄豆那么大。更加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清洁鱼不是通过镜子测试里大脑最小的动物，最小的动物居然是常见的普通蚂蚁。
蚂蚁镜子测试
比利时的布鲁塞尔自由大学团队，主导蚂蚁的镜子测试，普通常见的红蚁参加测试。
A图中，一只工蚁（小红蚁，Myrmica sabuleti）看到镜子后，爬上了镜子，对着镜子欢快地晃动触角。B图中，工蚁透过玻璃看到对面的伙伴，保持原有行动，不去触碰玻璃，也不面对玻璃停留。
C图中，一只工蚁（皱结红蚁，M. ruginodis）的脑门上被涂抹了一个蓝色斑点，工蚁照着镜子，用触角摩擦蓝点，试图把蓝点擦干净。D图中，工蚁看到镜子后，退后几步，停留在镜子面前一动不动。
E图中，一只工蚁的脑门被涂抹了一个褐色斑点，工蚁照着镜子，没有去擦拭褐色记号。F图中，工蚁的后脑勺上被涂抹了一个蓝点，工蚁在镜子里看不到记号点，它也没去擦拭。
为什么涂抹褐色记号的工蚁不去擦拭它的脑门？答案在工蚁回到蚁巢后揭开了。脑门上顶着蓝色记号的工蚁回到蚁巢后，受到了蚁群的强烈攻击，而添加了褐色记号的工蚁没有受到攻击。红蚁对蓝色记号的反应比褐色记号要强烈得多：你给我脑门画上记号我都忍了，但是为什么要用会被打的蓝颜色啊？
红蚁的镜子测试还有一部分，实验发现：红蚁的幼蚁不能识别出镜子中的自己，这个是常态，大部分的人类婴儿，在1岁半之前也不认识镜子中的自己。
布鲁塞尔自由大学的研究团队在45年前就开始研究蚂蚁，工作一直持续到现在。镜子测试论文于2015年在科学期刊（Science）上发表，红蚁没有争议地通过了镜子测试。
清洁鱼镜子测试
清洁鱼，生活在珊瑚礁里的普通小鱼，给大鱼们清理皮肤上、口腔里的寄生虫，还有个名字叫鱼医生。
日本大阪市立大学团队主导清洁鱼的镜子测试，10条野生清洁鱼参加测试。
清洁鱼刚开始看到镜子时，惊慌失措，张开嘴攻击镜子里自己的身影。第1天的攻击性最强，之后慢慢减弱，到了第7天时，小鱼不再攻击镜子了。不过，从第3天开始，清洁鱼变得很奇怪，它们会突然冲向镜子，然后停在镜子面前，久久地注视着镜子。或者倒立在镜子面前观察镜子里的身影。
过了2周后，团队在麻醉清洁鱼的情况下，给2条清洁鱼的左侧头部，2条鱼的右侧头部，4条鱼的喉咙处点了褐色的凝胶，凝胶的颜色和大小都跟鱼类常见的寄生虫差不多，还有2条鱼被点了没有颜色的凝胶。
没有镜子的时候，鱼群安静地在鱼缸里游动，没有异常行为。当放置镜子后，小鱼开始到镜子前游荡。褐色凝胶涂在头部左边的小鱼，把身子侧向右边，在镜子里观察自己的左侧身体。 褐色凝胶涂在头部右边的小鱼，同样在照镜子，不过是把身子侧向了左边。喉咙处涂了凝胶的小鱼竖着身体照镜子。
照了镜子的小鱼游到鱼缸底的石头处，开始在石头上摩擦，摩擦的部位正是褐色凝胶所在的位置。接下来，在石头上刮擦了一会儿的小鱼重新游回到镜子前，观察摩擦后的效果。
没有手，没有触角，不能边照镜子边清理自己的清洁鱼，在刮擦身体上的异物之后，还会回到镜子面前再次观察自己。
镜子测试论文于2019年2月在PLoS Biology（美国科学公共图书馆-生物类）期刊上发表，清洁鱼没有争议地通过了镜子测试。
自我识别
镜子测试证明了动物具有视觉的自我识别能力，但是不能证明通过测试的动物拥有了自我意识。意识有个简单定义，就是认识和知道事物的存在。实验中蚂蚁和清洁鱼都证明了认识镜子中的自己，但没人敢肯定它们也知道自我的存在，同样，也没人能否定它们不知道自我的存在。
2012年，神经学家们聚集在英国剑桥大学，签署了动物意识的剑桥宣言（The Cambridge Declaration on Consciousness）。宣言指出：“没有大脑新皮质层的动物也有神经基质，有能力表达意向性行为。”换句话说，神经学家公开、正式地承认非哺乳动物也有意识。
以前，人类把自我意识设定为大脑复杂性的顶点，拥有最聪明大脑的生物，才会产生“自我”这个抽象概念，而自我识别是通往自我意识的第一步。现在，看到了最普通的蚂蚁和清洁鱼的自我识别力之后，我们不得不重新思考自我意识的含义了。
如果生命只是运行新陈代谢的生化反应，动物只是依赖本能在苟延残喘，那生命跟机械运转的齿轮有什么区别？也许正是加入了一点儿玄幻的自我意识，才真正点燃了生命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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