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救下666只猫，关于上海高架动物救助的“九九八十一难”
你们一定听说过“上海高架虐猫事件”，据称几乎每天都有小猫被故意抛弃在疾驰的车流间，而这，是上海高架的常态。
但你可能并不知道，上海在去年7月就已成立了“高架动物救助项目”，当你在高架上发现猫的时候，可以拨打110（或浦西打12122，浦东打12345），告知位置，之后会有对应的工作人员专程来救猫。
▲ 猫不会主动跑上高架，所以在高架上的猫一般有两种，一是故意虐待，二是车底盘猫
而从去年7月27日，到今年8月30日，由陈洁律师发起的该项目，已经救下了666只猫，12只狗，和1只受伤的信鸽。
今天，我们要和你们讲述的，就是关于陈洁律师的高架动物救助故事。
“
有时候真觉得，
高架动物救助有点穷途末路了。
一只黑白花色的小猫蜷缩在沪闵高架靠近虹梅路的匝道与干道的红白相间的金属隔离栏下。看着车辆从身边呼啸而过，它不知道是该鼓起勇气冲出去，还是留在原地静静等待。
但就在它快感到绝望的时候，一辆警车缓缓停在了它身前不远处。
这天是2018年7月28日，那只黑白花小猫是陈洁发起高架动物救助项目，倡议政府相关部门参与高架动物救助之后救下的第一只流浪猫，编号001。
其实在那之前，开车的陈洁经常会在高架道路上看到流浪猫出现，有时候虽然近在咫尺，但是却碍于交通法规，无法停车救助，而更多时候她看到的则是惨不忍睹的流浪猫尸体。
▲ 高架救助项目租的猫岛上的猫咪现状，虽然场地宽阔，但目前基础设施还很简陋
平时就会在自己居住的小区救助流浪猫的陈洁与身边爱猫的朋友为此进行了频繁沟通，最终由她起草了有224人联合署名的《关于维护高架交通安全、拯救高架小动物的呼吁》建议书，于7月2日寄给上海市委市政府等相关部门。
在这份文件中，陈洁提出了几点建议：
一是希望公安和路政部门在接到市民的报警和求助后，立即赶赴现场，对高架路上的流浪小动物及时进行救援。
二是建立专门机制，指定相关有资质的宠物医院专门接收公安、路政部门及志愿者救助的小动物，并做好绝育等后续工作。
三是希望相关部门高度重视在高架道路上抛弃小动物的严重危害性，在小动物多次出现的时间和路段加强巡查，对群众举报的相关线索认真核查，对在高架路遗弃流浪猫的行为予以严肃处罚，对心理有偏差的行为人及时发现及时进行心理疏导。
7月27日，也就是救下001号黑白花猫的前一天，陈洁又向相关部门寄送了第二份建议书《关于<维护高架交通安全，拯救高架小动物的呼吁>后续情况报告》，进一步完善了高架动物救助的责任和流程。
▲ 这只被救下的猫咪曾患有抑郁症，生病期间会拔自己身上的毛
截至2019年8月30日，陈洁发起的高架动物救助项目，在1年多的时间里已经救下了666只高架猫、12只高架狗和1只受伤停留在高架上的信鸽。
然而这些救助下来的流浪动物的治疗、中转、领养等难题，让陈洁觉得比接一个棘手的案件还要难上十倍百倍。
“有时候真觉得高架动物救助有点穷途末路了。”陈洁私下里跟亲近的志愿者“诉苦”说。
不过说完了还是该干嘛干嘛，而当务之急是给救助下来的高架猫赶紧找到新的中转站和更多中转家庭，因为原来在远郊最大的中转站已经维持不下去了。
“
猫岛虽然只有窝棚，
不过比以前在室内要好。
纵使见过不少风景如画的地方，眼前这个40米见方、杂草丛生的小岛还是让陈洁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唯一让她有点担心的就是建在岛中央那个2、30平方米的简易窝棚是否牢固，在烈日暴晒下是否会太闷热。
“我还是去看看。”陈洁跟同行的志愿者交代了一句，就径直走向小岛中央。
这个面积1600平方米的小岛除了位于中央的窝棚下有一块平整的水泥地，其他都是杂草丛生的泥土地面，就连通向窝棚的小径也是“走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了的”。
▲ 猫岛上的开放式的窝棚在夏天只能简单提供遮阴处，而冬天会冷得够呛
好像是有点热，不过好在窝棚白天并不是全封闭的，倒不至于闷热，不过到了冬天那就会冷得够呛了。
陈洁一边思忖着后面得给窝棚安装空调，一边往外走。不料就在此时，她一脚踩到了草丛下泥土地面的凹陷处，一阵不祥的疼痛从左脚的脚后跟蔓延开来。
今年7月20日考察完“猫岛”的陈洁被直接送去了医院，医生的诊断结果是左脚跟骨骨折。
虽然骨折给她作为代理律师出庭和作为高架动物救助人的工作都带来了很多麻烦，但是能够租下“猫岛”作为高架猫的中转站，终究是解了燃眉之急，让她欣慰不已。
▲ 具有多年救助经验的志愿者李姐正在给猫咪喂药
具有多年救助流浪动物经验的李姐，是高架动物救助最主要的中转站负责人。
原来她所负责的中转站位于上海南部远郊一个小区内，虽然每天门窗紧锁，但还是遭到了附近居民的投诉举报。
被救助的高架动物越来越多，要及时找到合适的领养人并不是那么容易，这对于中转站的容纳量是个相当大的挑战。
“这里虽然只有窝棚，不过其实比以前在室内要好。”李姐跟志愿者聊起前后两个中转站的优劣时说，那时候为了尽量减少对旁边居民的干扰，即便室内空气不好，也不会开窗通风，而在“猫岛”则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
“猫岛”四周是一块面积不小的农地，通往农地外部的道路有树林掩映，距离最近的农家也有几百米的距离，并且除了“猫岛”四面环绕的水渠，通向“猫岛”唯一的木桥有围栏和大门，能确保在这里生活的高架动物不能轻易“越狱”，干扰到周边居民的生活。
现在“猫岛”上已经入驻了一百多只猫和三只狗，完成治疗绝育的猫都被散放在岛上。
而在“猫岛”南边的树荫下，整整齐齐堆了一排两层的笼子，这里仿佛是“猫岛”上的“幼儿园”，笼子里大都是还没到绝育年龄的6个月以下的幼猫。
▲ 猫岛南边树荫下的“幼儿园”里全是救下后尚未绝育的小猫，等它们长到6个月后会纷纷绝育并开始在猫岛上自由生活
“这些猫要等到做好绝育手术才能散放出来，不然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小猫。”李姐每天上午要用三四个小时给“猫岛”上所有猫狗铲屎，下午还要伺候它们吃饭喝水，晚上则要把笼子全都收回“猫岛”中央的窝棚里。
不过李姐一个人终究有点忙不过来，前几天就有一只大约三个月大的黑色狸花猫从“幼儿园”笼子的门缝里溜了出去。
“它太灵活了，我也抓不住它，好在外面就这一只没有绝育的，而且还没到发情的时候，也就先让它去了。”李姐给来访的志愿者指指那只正在草丛里玩耍的黑色狸花猫。
▲ 从“幼儿园”溜出来的黑色狸花在草丛里尽情玩耍
志愿者转头望过去，只见黑色狸花猫压低了身体往前匍匐了几步，随即加速跑动，突然飞身跃起，几乎跃出身长三倍距离才轻巧落地。
早在7月份“猫岛”筹备期间，高架动物保护项目发布了微信公众号打赏筹款的信息，这块面积1600平方米的土地每年的租金需要5万元，初始建设的费用需要3万元。
其实除了这些费用，后续建设排水系统、监控系统都还需要资金投入。
就在“猫岛”落成以后，参与高架动物救助的多家养护公司也向陈洁伸出了援手。
其中一家养护公司的负责人透露他们位于上海郊区的苗圃基地里一处独立的空置建筑，也许可以免费提供给高架动物救助项目作为中转站。
如果这一设想真能实现，那么中转站不足的难题就有望被大大缓解。
“
我还挺感激，
那些举报高架动物救助的人的，
正因为他们的举报，
我才有机会向各部门说明我们的困境。
对于所有救助流浪动物的公益组织来说，“安乐死”都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曾经在香港爱护动物协会工作多年、现为安安宠物医院动物公益事务负责人的韩世聪就曾介绍，在香港专业宠物医院检查后如果发现流浪动物罹患无法治愈的疾病或者传染性很强的疾病，并且流浪动物的生命体征也无法支持治疗时，就会对其实施“安乐死”。
而高架动物救助项目在一个月前发出的一条关于“安乐死”的微信推文却在志愿者群里激起了巨大的争议。
为了平息争议，陈洁在志愿者微信群里又重申了自己的立场，她并不认同对流浪动物无差别的“安乐死”。
她的目标是整合尽可能多的人力物力资源，救到尽可能多的流浪动物，把不得不“安乐死”的数量降到最低。
实际上，至今也只有一只在高架救下、内脏骨头全部严重损害的狗狗在医生建议下被实施了“安乐死”。
“不分青红皂白的安乐，跟那些吃狗吃猫的人有什么区别？对吧？这属于脑子进水。如果个人没经济能力救助流浪动物，可以呼吁大家来参与救助嘛！”7月份才加入高架动物救助项目的志愿者、退休前在国有传媒企业担任副总裁的张姐有点激动地表示。
▲ 志愿者张姐正在给窝棚洒水降温
她家曾有一只陪伴她多年的狗狗，也因为得了医治不好的重病不得不实施了“安乐死”，狗狗临终的一幕至今让她耿耿于怀。
“我其实很想把中转站建成一个培养青少年道德品质的实践基地，通过他们亲身体验救助流浪动物，增进他们的爱心和责任心。而那些温顺的流浪动物能否在经过一定培训之后成为陪伴自闭症儿童和独居老人的伙伴呢？”
其实在流浪动物救助圈里，最容易被诟病的就是财务状况不清晰。
为此陈洁早在去年7月发起项目时就在上海市新虹桥公证处开设了受监管的账户，通过微信公众号打赏的资金都会进入该账户后进行救助用途。并且她还在今年8月初聘请了上海一众会计师事务所对其一年以来的账目进行审计。
▲ 阳光暴晒的午后，猫岛上的猫咪躺在窝棚的一角小憩
即便如此，依然有一些“道不同者”在网上对高架动物救助项目发起攻击，质疑高架动物救助的真实性和动机。
“其实我心里还挺感激那些到处举报高架动物救助项目的人，就是因为他们的举报，我们才有机会向各个政府部门去说明目前我们的困境，特别是立法层面对于城市流浪动物管理和救助的不足。
这反倒是推动政府相关部门重视这一问题的契机。”
对于曾经在东方广播电台主播《东方大律师》节目十余年、成为执业律师数年的陈洁来说，透过高架动物救助中遭遇到的种种困难和非议，其中最核心的问题还是缺乏法律保障。
▲猫岛南侧“幼儿园”里的小猫，大都十分可爱，希望之后能找到好人家
首先，城市流浪动物并不在《野生动物保护法》的保护范围内；其次，《慈善法》也并没有把救助流浪动物的公益行为定义为慈善活动。
这使得民间救助城市流浪动物的公益组织都无法在民政部门注册，也就不可能合法地向社会大众募集善款以用于救助活动。
“我希望通过将救助城市流浪动物与维护交通安全、食品安全等公民切身利益结合起来，推动成立符合《慈善法》相关规定的公益组织，以消除在整个救助过程中的遭遇的种种障碍。”
陈洁律师指出，只有将公益组织纳入政府相关部门的管理，才能拥有了更加健全的组织结构，更为透明的财务状况，就能减少社会大众对于救助流浪动物的质疑与非议，让更多资源可以投入到这项公益事务中来。
中国人常说“好事多磨”，而救助流浪动物这件“好事”的“磨难”更是一言难尽。
也许陈洁和志愿者们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会取得高架动物救助的“真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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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若你在上海高架上发现了小动物，
请拨打以下电话：
110
或者，
浦西还能拨打12122；
浦东则拨打12345，
另外，浦东也可联系，
“维护高架交通安全”志愿者团队，
电话是：13681915116~
希望有更多人可以知道，
并了解陈洁律师他们所做的，
“上海高架动物救助项目”，
希望每一个被带到高架上的小动物，
也都能拥有一个家。
那是陈洁律师最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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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
希望有更多人能领养被救助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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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张弛
编辑| 扬羽 叶靥
照片 | 叶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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