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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纯种狗的悲哀，最终说起人的理性和感性

萌宠菠菠乐园
2024-10-27 17:13

对于哺乳动物来说，体型越大，相对来说，寿命也越长。小老鼠的活不了几年，大象却能活的和人类相当，所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这条幂律法则决定的规律，在今年的新书《scale》中有过详细的描述。然而生物体内的第一铁律，就是除了这条规律之外，其他的规律都有反例。宠物狗作为一种被人工选择干预严重的生物，不同品种的狗狗虽然基因上差距不大，但体型上的差异却有一个数量级那么大。从最大的大丹犬到最小的茶杯贵宾犬。自然界中再也找不到一个体型差距这么大的物质了。

对于每一个养狗人来说，狗狗的寿命都是大家最关心的，狗狗的一岁约略等于人的7岁。而不同品种的狗狗，其寿命差距是很大的，体型越大，寿命越小。下面的图片来源于大样本量的长期调查，具有统计上的显著性，该结论已多次被不同的研究者重复出来，也符合养狗人士的常识。这里将狗狗按照体重分成了7 组，可以看到体重越轻的狗寿命越长的趋势是很明显的。这里的纵轴代表的是符合条件的这一组包含了几个品种，我们看到养的最多的还是20-40磅的小型狗。而将体重最小和最大的品种相比，其体重差了一个数量级，而寿命则差了接近一倍。

来源：http://users.pullman.com/lostriver/weight_and_lifespan.htm

下面的这幅图展示了不同标准体重的纯种狗的平均寿命，图中黑色的点代表母狗，白色代表公狗，每个点上标记的为狗狗的品种，和人类一样，雌性的寿命长一些。科学家将这么多种狗狗的体重和寿命画在一起，是为了通过拟合找出图中的黑线和虚线，也就是说，不同狗狗的寿命和他们的体重呈线性关系。

图片来源：参考文献1

看来不止人超重了不好，狗狗太胖了也不好啊。但这和我们最初看到的普遍规律是相反的，这是为什么了？而这正是我感兴趣的。搞清楚这个问题，意义重大。因为狗狗的寿命和人的寿命的调控机制是一样的。你也许听说过，控制卡路里的摄入能够增加寿命，但这对吃货来说实在太痛苦了。也许通过对不同寿命的狗狗的研究，我们能够找到延长人类寿命的更有效的方法。而且科学史也告诉我们，弄清楚一个反常现象背后的原因，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新研究方向。

细心的读者也许会问，上图说的都是纯种狗，那对于混血狗，又是怎样的了？遗憾的是，由于纯种狗在人工培育的时候，都会经历一段瓶颈时期，也就是其种群数量很少，近交系数较高，从而积累很多的有害突变，所以导致相同体重的纯种狗，都不如杂种狗的寿命长。这是为什么狗狗的寿命和体型之间的关系异常的第一种猜想，即人工选择带来的初始种群过小。

另一组科学家猜想是人们在培育体重大的狗狗的时候，保留了携带疾病的基因，参考文献3 4中列出的例如扩张型心肌病，胃扭转和肠扭转阻塞，人为的选择，使得那些本该被自然选择压淘汰的基因保存了下来。

但疾病的因素还不能解释这么明显的差异，参考文献5从不同品种的狗狗的免疫系统的角度，解释了这个问题，研究发现个头小的狗狗胸腺功能的减弱来的晚的多，从而使得个头小的狗狗在年老后也能保持较高的免疫力。

研究（文献6）表明个头小的狗狗端粒（点击链接，查看端粒究竟是什么）相对较长，这也可以部分解释为什么个头小的狗狗寿命长。但这并没有指出为何个头小的狗狗端粒相对长一些。

科学家接着研究的问题是基因上的那些差异和狗狗的寿命有关，根据参考文献1，结果找到的变异位点竟然都落在和体重差异有关的基因上，例如IGF1基因，这究竟是不是仅仅是一种巧合了，还是有更深一步的生物学机理了？IGF1基因编码的蛋白是调控生长发育的，根据文献7，在大狗的血清中IGF1的浓度要相对高一些，高的时间也要相对长一些，没办法，狗狗要长那么大需要更多的时间，但IGF1蛋白的另一个影响是一旦细胞开始凋亡，它就会加速细胞的凋亡，而细胞凋亡又和衰老和癌症密切相关。这就是说，大狗壮硕的体型背后，意味着他们更早的开始衰老的过程。

根据参考文献2，不同品种的狗狗为什么寿命差距这么大，在科学界依旧是一个开放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的想法是这个问题等价于两个问题，一是大狗为什么相对短命，二是为何小狗长寿。对于小型狗来说，它们的寿命长，我猜想是来自于它们吃不饱，也就是人类为了维持他们的体型，定向的选择了吃的少长的小的那些，而限制卡路里则会增加寿命，这已被科学界反复验证了的。

图片来源 Scale : the universal laws of growth, innovation, sustainability, and the pace of life in organisms, cities, economies, and companies / Geoffrey West.

而对于为什么大狗短命，我倾向与人工选择带来的非预期后果，即无意中保留的治病突变。文献3和4的研究只看了单基因病，但更多被无意中保留下来的是癌症的易感性等复杂疾病的突变。只是这些要研究清楚，难度更大。

最后，我想开一开脑洞，说说狗狗的驯化史和他们的寿命和那些不养狗的人有什么关系。我看过一部很伤感的纪录片《纯种狗的悲哀》，其中记录了纯种狗的悲剧。回到本文的第一幅图，寿命最小（5-7岁）的狗狗品种中，有4种不是大型犬，正是这些反例，使得我认为观察到的体型和寿命的关系只是相关性而不是因果性，是其他更基础成因带来的副产品。

而这更基本的成因，从自私的基因的角度来看，不管是大丹，还是那个平均寿命5-6岁的可怜品种，他们的基因都是异常成功的。但整个物种的角度来看，这些纯种狗的基因由于单一性状的选择，而使得其可进化性基本消失，它们不能再做任何改变了，也没有任何未来变化的可能性了。只要这种品种存在，那么他们就只能这样了。然而进化，如果说其有目的，在于扩大整个系统的可进化性，或者说是选择的空间。但对于纯种狗来说，其基因组合是固定的。缺少可进化性，就注定会导致有害的突变富集。

再开一层脑洞，对于一个智慧生物来说，改造自然是必然的。这使得他迟早会走上以自己的偏好来决定身边生物的进化足迹的路途，被改变的生物，最终也会包括他自己。若不考虑人的感情和主观感受，就像人在培育纯种狗时，对狗狗缺少共情心，那么未来的人类，也会变得像狗狗这样。这么说看起来有些耸人听闻，但且听我演绎下这其中的逻辑。

AI带来无用阶层，无用阶级不关心生产，只关注找到自我，但就像当下的以瘦为美，拼命节食所预示的，未来的无用阶级会以超过当下百倍的能力，为了单一的指标而改变自己，不论这个指标是智力，体力还是体型，反正未来即使有了问题，也有医学来保证。对单一指标的推崇，还反映在当前对某一营养元素的过度宣传上，例如Omega-3，花青素等。以及正在升温的全民健身，很多人真是为了健康还是一种盲目的对“公认西方肌肉美”的推崇？

然而当人类开始了对单一形状的自我选择，那就会导致有坏突变的累积，就像我们在宠物狗中所看到的。而只有人类的主观感情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共情心，才能打破这个魔咒。感情聚集了我们所有时间的全部体验，即包括能言说的，更包括了那些我们体会到却说不出的体验。感情的好坏，永远不会只关注避单一指标。纯种狗的培育者忽视了他们养育的狗狗的感情，才造成了当今纯种狗的悲哀。人类若是自我压抑，自我设限，那么正应了那句“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为什么会有情感，会有意识，会有共情心，对于这样的问题，进化上一直没有一个好的解释。这篇小文也不打算回答这么巨大的问题。只是想因小及大，由对狗的人工选择反思当下和未来人类可能出现的对自己体型的选择，在表述担忧的同时提出解决的可能办法是人与人之间的共情心（理解、包容和接纳多样性）。共情让我们能推己及人，不以单一的评判标准去要求别人。而纯种狗的遭遇，对于这个过于推崇理性的年代，则是一种别样的提醒，没有共情心，只要理性，在长期上终究是不行的。

理性是激情的奴隶

原创不易，随喜赞赏

参考文献1：Jones, P. et al. Single-nucleotide-polymorphism-basedassociation mapping of dog stereotypes. Genetics179, 1033–1044 (2008).

参考文献2： Demographic history, selection and functional diversity of the canine genome. Nature Review

参考文献3 Ohta, T. Role of very slightly deleterious mutations in molecular evolution and polymorphism. Theor. Popul.Biol. 10, 254–275 (1976).

参考文献4 Eyre-Walker, A., Woolfit, M. & Phelps, T. The distribution of fitness effects of new deleterious amino acid mutations in humans. Genetics 173, 891–900 (2006).

参考文献5 Holder, A., Mella, S., Palmer, D. B., Aspinall, R. & Catchpole, B. An age-associated decline in thymic output differs in dog breeds according to their longevity. PLoS ONE 11, e0165968 (2016)

参考文献6 Fick, L. J. et al. Telomere length correlates with life span of dog breeds. Cell Rep. 2, 1530–1536 (2012).

参考文献7 Bonnett, B. N., Egenvall, A., Hedhammar, A. & Olson, P. Mortality in over 350,000 insured Swedish dogs from 1995-2000: I. Breed-, gender-, age- and cause-specific rates. Acta Vet. Scand. 46, 105–120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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