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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笼草、豚草、红猪蕨：盘点世界语言中以“猪”为名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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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20 03:53

猪作为三牲和六畜之一，自古至今，就在中国农牧业和饮食文化中占据重要地位。不仅如此，猪在世界上很多文化中也占据重要地位。这种重要性甚至在植物文化上都有体现——很多语言中都有用猪命名的植物。

　　下面我们就来看看，世界各种语言中都有哪些以“猪”为名的植物。

汉语：猪笼草和豨莶

　　中文里以“猪”命名的植物很多。只要在《中国植物志》里检索一下，就能见到猪牙花、猪殃殃、猪菜藤、猪毛菜甚至猪血木、猪肚木、猪屎豆等名字。不过，最有名的当然要属猪笼草属（Nepenthes，为猪笼草科植物）。这是一类非常有趣的食肉植物（也叫“食虫植物”），植株的一部分叶会在顶端发育出一个瓶状结构（术语叫“瓶状体”或“捕虫瓶”），瓶上还有个盖子。瓶口的颜色常常十分鲜艳，瓶盖内侧有时还有能分泌蜜汁的腺体，都可以吸引昆虫前来。这些大祸临头的昆虫落到光滑的瓶口上，很容易失足掉进瓶状体中。里面早就准备好了半瓶含有消化酶的液体，先把昆虫溺死，再慢慢消化它们，为植株提供额外的养分。除了昆虫，猪笼草属中的一些大型种甚至可以捕捉老鼠和蛙类。

印度尼西亚的马桶猪笼草（Nepenthes jamban），因瓶状体酷似马桶而得名（维基百科）

　　不过，在汉字中用来指代猪的，并不是只有“猪”这一个字，还有很多字也都和猪有关——豕是猪的古称，彘（zhì）本义为野猪，豵（zōng）是小猪，豜（jiān）是大猪，豭（jiā）是公猪，豨（xī）是猪的方言称呼……其中，这最后一个豨字可以和另一个生僻字“莶”（xiān）组成一个很难认的植物名——豨莶，指的是菊科一种满身黏液、广布于亚欧大陆的草本植物Sigesbeckia orientalis。

名字很难念的豨莶（Sigesbeckia orientalis）（维基百科）

　　说到“豭”字，还有个文字学知识要提一下：东汉许慎《说文解字》指出，“家”这个字是形声字，从宀，豭省声（也就是说“家”以“宀”为意符，以“豭”字为声旁，只是把它省略得只剩左半边的“豕”）。然而，后代一些学者（比如段玉裁）不认可这个说法，认为“家”是会意字，本义是猪居住的地方，转义指人居住的地方。甲骨文发现之后，人们才发现，其实“豭”在甲骨文中笔画没有这么复杂，就是在“豕”字上加了象征公猪生殖器的一笔罢了，而甲骨文中的“家”字中的“豕”部分经常会有这一笔，说明它确实是“豭”字。因此，虽然我们不能因此断言“家”字在起源时一定是形声字，但至少这个从许慎开始的古老说法是有古文字资料支持的。

甲骨文中豕、豭、家部分字形的对比（图片来源见水印）

日语：野猪小锤子和猪草

　　家猪由野猪驯化而成。野猪是亚洲广布的动物，日本列岛也有，对于日本最早从事狩猎－采集的绳文人来说，它是重要的猎物。在古日语中，“野猪”是个很简单的词——ゐ（wi，拼写改革后写为い，i），是捕来食肉的“野兽”（しし，shishi）的主要种类。后来，因为这个词太短，容易和其他词（特别是汉语借词）混淆，日本人就改用比较长的ゐのしし（winoshishi，“野猪之兽”，拼写改革后写为いのしし，inoshishi）称呼它。今天，虽然日语中“猪”这个汉字通常要读成いのしし，但在人名、地名中还常保留着い的古老读法。

　　第二批大规模进入日本的古人类是弥生人，他们是农耕民族，带去了驯化的家猪，在日语中称为ぶた（buta），以汉字“豚”表示。无论是“猪”（野猪）还是“豚”（家猪），都有用它们命名的植物。比如一种在中国和日本都有分布的苋科植物Achyranthes bidentata，在日语中就叫イノコヅチ（猪の小槌）。尽管这个名字中“小槌”部分的由来还不清楚，但“猪”指野猪是毫无疑问的。有趣的是，这种植物在汉语中叫“牛膝”，也以动物命名。

牛膝（Achyranthes bidentata），日语叫“猪の小槌”（维基百科）

　　原产北美洲的菊科恶性杂草Ambrosia artemisiifolia，传入日本后则称为ブタクサ（豚草）。虽然这个名字可能是其英文名称之一hogweed的直译，但今天英文中却是ragweed这个名字更常见、更正式。这种杂草后来又传入中国，在北方地区迅速蔓延，中国学者也就径直把日语中的汉字名“豚草”搬来，当成了它的中文名。

豚草（Ambrosia artemisiifolia）的中文名来自日语汉字名（维基百科）

韩语和蒙古语：猪土豆和猪尾草

　　我们再看东亚的另外两种语言——韩语和蒙古语。在韩语中，猪叫做돼지（dwaeji）；而豚草叫做돼지풀（dwaejipul），풀（pul）就是“草”的意思。显然，这是日语“豚草”的意译。韩语中也有原创的以猪命名的植物名——돼지감자（dwaejigamja），由“猪”和“土豆”（감자, gamja）合成，指的是菊科另一种原产北美洲的植物Helianthus tuberosus，中文名叫“菊芋”。它是向日葵的近亲，地下有块茎，可以食用。不过，可能觉得“猪土豆”这个名字太俗了，韩国没有把它当成菊芋的正式名字，而是用了另一个词뚱딴지（ttungttanji）。

菊芋（Helianthus tuberosus），韩语别名为“猪土豆”（维基百科）

　　有趣的是，蒙古人向来以游牧为主要经济方式，而家猪众所周知是一种定居饲养的家畜，不太适合游牧民饲养。但蒙古语中仍然有用猪命名的植物。它是一种学名为Hippuris vulgaris的水生植物，今属车前科。根据《内蒙古植物志》的记载，它的蒙古语名汉字音译是“嘎海音－色古乐－额布苏”，还原回蒙古文，就是гахайн сүүл өвс（为求简便，这里使用了蒙古国的基里尔蒙文），意为“猪尾草”。

杉叶藻（Hippuris vulgaris），蒙古语名“猪尾草”（维基百科）

英语：大猪草和猪脸草

　　英国是猪的重要育种国之一。英语中本身就有很多以猪命名的植物名，光是叫pigweed（“猪草”）的植物就有许多种。前面提到的hogweed（hog是家猪的另一个名字），今天在英语中多指伞形科独活属（Heracleum）植物。比如有一种原产高加索地区和中亚的Heracleum mantegazzianum，虽然是草本植物，高却可达两三米，被引种到欧洲和北美洲作为观赏植物，它的英文名就是giant hogweed（中文名“巨独活”由此而来）。让园艺界后悔的是，这种巨独活后来不仅成了入侵植物，而且可以让触碰到它的人患上日光性皮炎——如果暴露在含有紫外线的阳光下，皮肤上接触到这种植物的部位就会肿起大泡，消退之后还常常会留下持久的深色癍痕。

入侵到德国的巨独活（Heracleum mantegazzianum）（维基百科）

　　在“大航海时代”之后殖民世界各地的英国人，继续用猪给其他地区的植物命名。比如番杏科的棱叶海榕菜（Carpobrotus glaucescens），原产澳大利亚，就有一个奇怪的英文名叫pigface（“猪脸”）。

棱叶海榕菜（Carpobrotus glaucescens），英文名之一为“猪脸”（维基百科）

德语和俄语：母猪豆和猪面包

　　德国饮食一向以丰富的猪肉香肠著称，德国人当然也会用猪给一些植物命名。比如蚕豆（Vicia faba）在德语中可叫Saubohne（“母猪豆”）或Schweinbohne（“猪豆”），菊科苦苣菜属（Sonchus）的种在德语中可叫Saudistel（“母猪蓟”），等等。

蚕豆（Vicia faba），德文别名有“母猪豆”“猪豆”等（维基百科）

　　同样，在俄语中也不难找到以猪命名的植物。比如欧洲有一种报春花科的宿根草花，学名叫Cyclamen purpurascens，在俄文中就有两个别名，一个是свиной картофель（“猪土豆”，和韩语中菊芋的别名有异曲同工之妙），另一个就更有俄罗斯风味，叫свиной хлеб（“猪面包”；哈尔滨著名的“大列巴”，其中的“列巴”就是хлеб“面包”一词的音译）。这样富有乡土气息的名字，与它从学名直译而来的正式俄文名цикламен краснеющий和中文名“欧洲仙客来”都形成了鲜明对比。

欧洲仙客来（Cyclamen purpurascens）有俄文别名“猪土豆”和“猪面包”（维基百科）

夏威夷语：红猪蕨

　　上面举了亚洲和欧洲的几种代表语言中以猪命名的植物名。因为我不懂非洲、美洲、澳洲等土著民族的语言，所以很遗憾，不能详细列举这些语言中的例子（我也不清楚阿拉伯语或土耳其语中是否有用“猪”命名的植物）。然而也是机缘巧合，碰巧我知道夏威夷有一种特有植物，在夏威夷语中是用猪命名的。这就是红猪蕨（Sadleria cyatheoides）。

　　红猪蕨是乌毛蕨科植物，在夏威夷各个主岛上都有分布，喜欢生于熔岩流、开放地上和湿润森林中，所以比较常见。它的新叶为漂亮的红色，其中的色素可以避免直射的阳光对叶绿体造成伤害，在植物界中是一种常见的防护措施。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博物学研究者刘华杰老师曾经到夏威夷做过为期一年的访学和考察，他发现在这种蕨类的夏威夷语名中有一个puaʻa ʻehuʻehu很有意思——puaʻa意为“猪”，ʻehuʻehu意为“红”，合起来就是“红猪”（因此这种蕨的英文名之一也是red pig），于是为其拟名“红猪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