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分享 > [卫报] 布列松同志：伟大的共产主义摄影家

[卫报] 布列松同志：伟大的共产主义摄影家

萌宠菠菠乐园
2024-12-12 22:30

原文：http://www.theguardian.com/artanddesign/2014/feb/20/henri-cartier-bresson-exhibition-pompidou-centre-communist
最近在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举办一次大型展览中，展出了这位街头摄影家一些并不为人所知的超现实照片——同时也透露出他激进的政治立场。

Quietly sensual images … Martine Franck, Paris, France, 1967. Photograph: Henri Cartier-Bresson/Magnum Photos/Fondation Henri Cartier-Bresson
这次蓬皮杜艺术中心所举办的这位20世纪最负盛名摄影家的回顾展，应该用上一个副标题：你所知道关于布列松的所有事情几乎都错了。或者至少也得是：迟来已久的反思。
策展人Lement Cheroux解决了现今任何一个布列松展览都会面对的无言挑战：对于这样一个如此为人们所熟知的艺术家来说，其才华已无需更多的赞美，如何才能赋予他的人生和作品新的曙光呢？
Chroux明智的按照时间顺序，用大约500张图像呈现了布列松不同阶段的创作，从而我们得以一窥这位传奇人物背后更为私人化的一面。展览中包括家庭影集、布列松青年和老年时期的肖像，他早期的油画和晚年的素描，甚至包括几幅现实主义风格的拼贴。在这里，定义了布列松整个人生的两方面——他对街头摄影提出的“决定性的瞬间”，和在1947年创建马格南—并未被完全忽略，而是巧妙的融入了他这不安分却又高度专注的一生。
这次名为亨利·卡蒂尔-布列松的宏大展览，是一次独一无二的观看之旅，观众在廊道之中迂回穿行，精彩纷呈。这种布展方式强调了两个时常被忽视的重要方面：超现实主义和激进政治。之于前者，布列松曾经说：“超现实主义对我有很深的影响，而我一生都在尽最大努力不去背弃它。”在这个语境下，即使是那些他最为熟知的照片——比如那张典型法国人跳过地上水坑的照片——也被赋予了新的解读方式；而且，经过充分的观察去捕捉这一日常生活内在的荒谬场景，也并不是一个那么所谓具有决定性的瞬间。

Camagüey, Cuba, 1963. Photograph: Henri Cartier-Bresson/Magnum Photos/Fondation Henri Cartier-Bresson
展览的第一部分叫升起的信号，提纲性的勾勒出他的源起——一些模糊的印象派街景和一张名为我的房东和她的丈夫 (1928) 的庄重肖像——以及他的方向——他早期拍摄的一个人在佛罗伦萨大街上一堆圆桌之中弯下腰的那张照片，显露出我们现在所熟悉的布列松式安静观察的最早迹象。
更加有趣的是他在墨西哥拍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照片，当时他受到到安德烈·布勒东André Breton的影响——“美可能是痉挛性的，也可能根本就不是”：他拍下那些身影模糊四肢纠缠在一起的情侣；海面上的妇女，被风吹起的外衣就像一对翅膀；晾衣绳上挂着的一件皱巴巴晦暗的羊毛衫。
从超现实主义到共产主义可能看起来是相当大的跳跃，但自从1930年初在墨西哥大街上拍摄那些穷人以后，布列松在巴黎和马德里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他的纪实作品现在被认为是基于社会道德，但这从未干扰他真正的观看方式。

Couples by the Seine in 1936. Photograph: Henri Cartier-Bresson/Magnum Photos/Fondation Henri Cartier-Bresson
对于一位捕捉交织着集体性放松、疲惫和愤怒画面的摄影师来说，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是举足轻重的一段时期，这些图像至今依然受人瞩目。他开始注意到那些不断重复的主题动机：人们仰望天空，懒散的在公园里，或者像孩子一样玩耍。他不断的被倾斜的形象所吸引，不论是西班牙那些熟睡的商人，还是依靠在欧洲城市废墟上筋疲力尽的人。
所有这些熟练捕捉的戏剧化场景中，一系列巴黎Fach大道上纳粹党卫军办公室的室内照片，隐含不祥之兆，几乎不像是出自布列松之手：一排手提箱隐匿于半边阴暗之中；荒废的房间里挂着元首的肖像。另外一组名为”返回”的照片更为引人注目，一些流离失所的人们在离开德索时接受消毒，这一举动在如今已具有象征性的意义。另一组九张拍摄于德索的照片，记录了对一位女监狱看守的审问。她在那些囚禁犯人的斥责和殴打下瑟瑟发抖。而这些依然比不上展览中的一部短片，展现了同一事件中所有那些令人不安的力量。
在孜孜不倦的记载下这动荡不安的十年后，便是布列松对马格南的贡献。他将最高级别街头摄影与他无可比拟的肖像风格融合在一起，从而开启了他作为世界级报道摄影家的第二次生命。这部分展出了他那些更为著名的照片：马蒂斯在家里画素描，而他的宠物鸟在一旁看着他；贾科梅蒂在他工作室里两座拉长的人形雕塑之间留下的模糊身影；塞纳河艺术桥上，萨特那陷入沉思的严肃面容。
此外还有一些相当感性的照片，包括一张他夫人Martine Franck躺在沙发上伸展着穿着丝袜的长腿，以及几张少见的他在街上拍照时的工作照，这都是当时与他同行的人所拍，比如何内·布利René Burri和马克·吕布Marc Riboud。这让人不禁感到，在布列松所有这些或现实或艺术的追寻中，他最擅长于做一个观察人们而不被人们所注意的摄影师。他总是能令人惊奇的在移动和嘈杂中捕捉凝固的瞬间和动作。在他对自己工作的评论里，有一段常常被引用，他用充满诗意的语言来描述他的方式：“当你拍照时，你就是介于小偷和走钢丝的人之间。”而对我来说，更具启发性的是接下来的那句：“这是一场永远提心吊胆的游戏。”

One of the velodrome pictures from Cartier-Bresson's 1957 Six Days in Paris series. Photograph: Henri Cartier-Bresson/Magnum Photos/Fondation Henri Cartier-Bresson
然而，这种紧张性在他的照片中并不明显，除非你花时间去想象他是怎样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了它的存在。耐心自是无需多言，狡猾，动作迅速，反应机敏，并且要有一种超乎寻常的预判能力，在情景发生之前的瞬息间预见到其发生。在他的“巴黎六日(1957)”系列中，他拍下了座无虚席的室内赛车场里观看和参加比赛的人们。其中有一张照片，赛车手模糊身影后的一位年轻女孩和一位老妇人，双手放在膝盖上，专注的望向画面外。她们侧脸凝视的神态，对应着另一张年轻人的肖像，他穿着条纹毛衣，带着羊毛帽子，依靠在他的自行车上望向左边，同时又与一张拎着手提箱的参赛者的照片再次相呼应。
另外一张照片中，一个冷静的年轻人在赛道上边骑自行车边看报纸，一只脚蹬在车龙头上仿佛自行车就是一张移动的扶手椅。人们的生活都被呈现在此，但每个人似乎都被赛事之外的某些东西吸引着。要认清这才是他真正的主题并不那么容易：布列松告诉我们，就在他试图记录生活本身时，生活总是在别处发生了。
他的许多照片之中都蕴含这一种强烈的沉静，这与我那天下午看到参观人群所显露出的专注神态相得益彰。不论老少，都似乎准备花上时间来好好观看这些非凡的视觉记录，其中一部分就是在他们所生活的城里所拍摄的，叙述着一种正在迅速消逝的法国精髓，就如同这种布列松创造并坚信的摄影艺术一样。
如果这场巨细无遗的展览不得不成为布列松的挽歌——为了他，为了他和摄影艺术曾经高尚的观察方式——它同样也正视生命，充满惊喜。它对很多关于这位大师的假设发起挑战，丰富了我们对他那卓越艺术旅程的认知。仅仅去提醒我们自己亨利·卡蒂尔-布列松是如何把摄影定义为观察的艺术，去观看他的照片如何主导着我们上个世纪的集体视觉记忆，就值得此次巴黎之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