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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 一个」如何看待给宠物实施安乐死？

萌宠菠菠乐园
2024-12-18 04:40

飞翔的吉娃娃问：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后，我朋友最终还是将已陪伴她十多年的宠物狗送去执行了安乐死。据说，因为大限将至，“宝贝”陆续丧失了许多基本的生存能力，就算进食和翻身，都需要依赖主人的帮助，而种种疾病也让痛苦成为了活着的主旋律。此时道别，实则是一种慈悲。可是为何我还是觉得这样的选择有些残忍？我们又有权利替它们来做决定吗？

这个问题会让人觉得难以回答，是因为其本身便有着复杂的面向。简单而言，将宠物送去安乐死的行为，在多数情况下合法，从某个角度来看合理，至于是否合情，又取决于每个人的位置和价值取向。这也导致了大家在争论时往往抱定各自的尺度，正可谓公说公的正义，婆有婆的苦衷。而让你觉得“不太对劲的”，很可能也并非这一行为与结果本身，动机、时机、狗狗的可爱程度、主人的情感表现形式，反而更多地决定着不同案例的不同观感。

首先，若是通过经认证的正规机构完成手术，实施者便没有逾越她的权利范围（或者说侵害到宠物的权利）。甚至于在实施了《动物福利法案》的许多国家，对“丧失了生存能力”、“饱受病痛和残疾折磨”的宠物实行安乐死，更是某种责任感的体现或带有强制性的要求。但与此同时，这类“法案”基本也会涉及到诸如“严禁主人出于遗弃的目的而将宠物送去安乐死”，以及敦促兽医在做决定时“充分考虑主人之感情”的细则，至于何种终结手段称得上“安乐”，则更是有着不同的界定范围。由此可以看到，这些表面上以保障宠物权利为出发点的条文，本质上还是一种人类文明的延伸，物质富足的社会希望以这种“惠及众生”的姿态强调人类精神的高度，而其中语焉不详，难以量化的巨大空间，则在“政治正确”的大框架下将执行的压力抛给了每个个人。这一逻辑下演绎出的最荒诞一幕，莫过于当年意大利蒙扎市议会有关饲养金鱼的一项决议，提出了应禁止主人把金鱼养在盆里，其理由是，“把金鱼养在盆里很残忍，因为从曲面看出去，金鱼看到的世界会遭到扭曲……”霍金便就此借题发挥，表示“我们怎么又能知道我们关于现实的图景是真实的、没有发生扭曲的呢？”换句话说，人类好像也没啥资格跑去别的地方越俎代庖？

事实上，许多反对者通常正会以“子非XX，安知XX之想法”来作为质疑的理由，其中的一部分竭力呼吁从猫狗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但宠物的意志究竟该如何解读并考量在内，实则仍旧是个伪命题。毕竟即便有章鱼保罗曾经尝试过一种可能的“思路”，你也大可学习电影中某些变态反派盯着无法言语的人说“眨眼就表示同意我杀你咯”，但跨物种，可被科学证实的交流至今并无法真正地实现。而也正因此，动物自从“升格”为宠物的那一刻起，便必然逃不开被当成人类情感投射的对象。从功利主义的角度出发，“当痛苦超越快乐且不可逆转时终结掉这种痛苦”无疑是合理的，但问题在于，如何拿捏这一分寸，只能依靠主人们的主观臆断。正如我们也常常看到，有些主人会将宠物依据自己的审美，打扮成颇为奇特的模样，甚至以当代人的扭曲标准，强行送“孩子”去接受“减肥课程”，哪怕是生日蛋糕，你又何曾询问过它是否真的爱吃草莓口味呢？这些“为它着想”的决定，很可能在别人看来只是实实在在的“虐待”。回溯历史我们更可以看到，动物所担当的角色，可以说完全取决于彼时人类自身的诉求，驯养动物的初衷，无疑也并非是赋予其平起平坐的权利。就拿命途多舛，相比汪星人远为“无用”的喵星人来说，甚至在同一地区承载同样的期待，处境也可大相径庭：在恬静的法国乡村，有时人们会奉猫为五谷之神，在收成季用花朵和麦穗来为它精心装扮，并邀请其舔舐受伤者的伤口；在另一些地方，人们则倾向于在收割完成后循例杀掉一只猫埋入土壤之中，甚至还有如《权力的游戏》中光之神一派大烤活猫的祭祀仪式。而及至后世，就算赢取了陆游那般“裹盐迎得小狸奴，尽护山房万卷书”式的恩宠，人类在潜意识里其实也并不认为动物与自己具备同等的智性与德性，也正因此才有了各种被津津乐道的“动物报恩”传说。许多时候，“好感”的建立，也基于动物“额外的付出”。固然人人都想有一只“导盲犬小Q”，但导盲犬的早教工作却绝对难言人（狗）道；在极端情况下，例如二战库尔斯克战场，战争初期即损失了300万常备军的苏方也无奈祭出过四个“英勇无畏”的自杀式反坦克军犬连，用来阻滞第四装甲集团军中虎式坦克的进攻。而被包裹在“最好的朋友”中的“残忍”，自然导致了更多的错觉和情感绑架。黄海海战中邓世昌人随舰沉、犬随人亡的故事，无疑对应的乃是方伯谦的贪生怕死、人不如狗，而有外籍水兵所录称正因犬大而带着管带同沉（参见《泰坦尼克号》之萝丝瘦一点会怎样的世纪假想）之野史，则不被大家所采信也。

也正因此，某种普世意义上的“宠物权”是不存在的，但类似这样的自我陶醉却会令人心生反感：“这个痛心的决定，是家人们一起做出的，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一起面对，一起承担，要相信这对宝贝是最好的归宿。所以也不要自责了，他一定不愿看到你这样子的，好好爱自己，才算是不辜负他……”感受到问题所在了么？在现实人际关系里自我中心的人，往往会借助宠物来彰显自身人格的健全，而许多抗拒承担人际交往之重负的人，又会以对猫狗的宠溺来躲避本应给予周围人的关心和体谅，但最终，他们必然会将这种缺陷同样带入到与宠物的关系中，“人畜关系”事实上也正是“人人关系”的某种镜像。不少专家便建议过，太小的孩子其实并不适合饲养宠物，因为在对自身和世界有所了解之前，他很难懂得情感羁绊背后的责任，以及直面生老病死时所需要的勇气。虽然你无法确定宠物的真实需求，但不妨听从康德的建议来扪心自问：做某事时究竟是出自内心的责任感，抑或仅仅是个人的好恶？而在几乎所有成熟的《动物福利法案》的立论基础中，也都少不了“通过爱护动物以让人更了解自身并将这种爱推己及人”的表述。所以，我们才不愿在作出如此生死决定时看到有些草率、自私、过度粉饰的表现，而任何一个尊重其它的生命的举动，最终唤起的也是之于人的善——也即我们如何以此为试炼，来认识、矫正、培育我们自身的情感。

所谓对错背后总有坚实的理由，但生活往往只是“怪怪的”与“暖暖的”间的微妙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