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猎杀》2021中国野生生物影像年赛 摄影单元 成人组哺乳动物 冠军。摄影/骆晓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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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分钟,猎杀突然发生在眼前: 岩羊转身狂奔,一道白影腾出空中,雪豹咬着一只岩羊的喉咙,鲜血涌出,一起坠下陡坡,落地路边,从镜头中看,就像落到了我的脚边。
我本能地拍下这瞬间即逝的画面,自己都不敢相信是真的,距离如此之近,这张照片几乎没有裁剪。
陷车的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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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请问您是通过什么方式得知的获奖结果?您得知获奖后有什么心情和感想?
骆晓耘:是从微信朋友圈中看到获奖消息的,对我是一个惊喜。
现在的野生动物摄影比赛的获奖作品的大多数是唯美的,画面构图都很完美, “雪豹猎杀”捕捉到的是一个罕见的生死搏杀的瞬间,符合“生命的力量”这个主题,但背景有些杂乱,构图也不均衡。能够获得哺乳动物组冠军,并在宣传和展览中被放到突出的位置,我很高兴并感谢评委对作品的肯定。
▲云南展览现场,奚志农老师正在为观众介绍《雪豹猎杀》。
Q
《雪豹猎杀》这张照片背后拍摄故事您可以讲一下吗?您是怎样拍摄到这样一张照片的呢?
骆晓耘:这是一张十分幸运,机缘巧合的照片,拍摄于四川省甘孜州石渠县。青藏高原整个冬天都没有下过像样的雪。我从天气预报上看到石渠将有一个星期的雪,就专程飞过去。
在拍摄的第一天,我和助手泽仁邓珠就陷车在长沙贡马自然保护区,开车路过的牧民尽力帮助仍无法脱困,只有请另一位助手尼玛扎巴带上工具驱车一百多公里,经过一段艰苦努力才解脱出来。
第二天大雪,泽仁邓珠早早发现了这只雪豹,在跟踪约5小时后, 我们不可思议地再次陷车,跟丢了雪豹,邓珠、扎巴和前来帮忙的牧民朋友合力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车弄出来。在他们解困车辆期间,我独自跟踪雪豹,只知道它走进了山坡上一片灌木丛中,但不知道雪豹具体位置。
▲风雪中的雪豹。摄影/骆晓耘。
半个多小时后,岩羊群像被施了魔法,排成一条线,向雪豹的藏身的灌木丛横扫过去。一些岩羊走进灌木丛,又过了几分钟, 猎杀突然发生在眼前:岩羊转身狂奔,一道白影腾出空中。雪豹咬着一只岩羊的喉咙,鲜血涌出,一起坠下陡坡,落地路边。从镜头中看,就像落到了我的脚边。我本能地拍下这瞬间即逝的画面,自己都不敢相信是真的,距离如此之近,这张照片几乎没有裁剪。
这也许是世界上第一张雪豹捕猎的近距离照片。如果没有意外陷车,可能拍不到这张照片。雪豹一般不会在有人在的情况下捕猎,因为人们通常会抢走它的胜利果实,至少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是如此。我的几位向导,生活在雪豹最密集的地方,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一次成功的雪豹捕猎。
▲也许是世界上第一张近距离雪豹捕猎的照片。摄影/骆晓耘。
Q
您是如何走上摄影师之路的呢?您从事相关工作多少年了?
骆晓耘:我从很年轻的时候就对摄影有些兴趣,觉得记录下身边的人和事以及风光有意思。大概10年前开始拍摄野生动物,逐渐入迷, 发现这是一项非常有趣的活动,像在参加一场游戏,有明确的目标,有挑战,可以及时看到努力的回报,运气还在其中起重要作用。
另外野生动物摄影还有一个优点, 真正野拍的作品几乎不会和别人重复,大自然会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如获奖作品这样的生死瞬间,其他种类的摄影很难遇到。
▲《眼对眼》2021野生动物摄影师年赛(WPY)/动物肖像/高度推荐奖。摄影/骆晓耘。
野生动物摄影是我的业余爱好,也希望一直保持这样一个状态。
Q
作为野生动物摄影师,您主要拍摄的是青藏高原的各种珍稀濒危动物,特别是雪豹、兔狲和猞猁等猫科动物,您为什么希望拍摄这些动物呢?在您拍摄过的动物里,您认为那种动物的拍摄最为艰难呢?
骆晓耘:猫科动物处在食物链的顶端,总的来讲,形象美丽,个性独特,能力出众,有很多迷人的地方。
其中雪豹更是出类拔萃。雪豹外形美丽,优雅,高贵;个性内敛,独立,神秘;行动时迅猛敏捷,充满活力;休息时悠然自在,安静自如;捕猎过程中克制,耐心,聪明,突发制人,以命相搏。他们穿行在巨石花海之中,雪山草甸之上。雪豹可以说很温顺,从来不主动攻击人类。科学家估计中国拥有全世界60%左右的雪豹数量。 我相信中国还有全世界最好的雪豹拍摄条件。
▲《雪豹之夏》2021野生动物摄影师年赛(WPY)/环境中的动物/高度推荐奖。摄影/骆晓耘。
以上这些都是我选择专注拍摄雪豹的原因。我相信很多的摄影师都有拍摄雪豹的愿望,只是过去见到雪豹太难了,更不要说拍到高质量的照片,所以没有多少人把愿望付诸为行动。现在经过多年的保护和生态恢复,三江源及周边地区雪豹的密度很高, 牧民和雪豹有特别的互动关系,让野生动物摄影师拍摄雪豹有了现实的可能。
拍摄每一种野生猫科动物都不容易,但深入了解之后,也都有希望,很难说拍那一种最困难。
▲兔狲。摄影/骆晓耘。
Q
在您的个人网站上您写道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拍摄99次雪豹的目标,您现在完成了多少了?在您多年的拍摄过程中,您认为雪豹与人类的关系有什么变化吗?
骆晓耘:到2021年底,拍到了79次雪豹。我拍摄雪豹4年,相对雪豹的习性变化来说,这个时间太短了,不能够说观察到了雪豹和人的关系的变化。
但从观察到下面的一些现象,我愿意大胆预测, 随着人们对雪豹保护意识增加,伤害雪豹行为的减少,雪豹和人的关系会越来越近。
这只几个月大小雪豹,它看到我们的车灯,蹦蹦跳跳地走到离我12米的地方喝水,一点没有害怕的感觉。
▲正在喝水的小雪豹。摄影/骆晓耘。
这只成年的年轻雪豹,在山坡上观察我们几个小时后, 从我们的车前走过,沿着兽道走上另一侧山坡,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回眸一瞥。摄影/骆晓耘。
这些年幼或年轻的雪豹估计都没有受过人类的伤害,所以不怎么惧怕人类,有很大可能性,它们成年可以保持这种状态。我相信将来见到雪豹的机率会越来越高,距离越来越近。
Q
在您长期的野生动物摄影经历中,您在摄影途中发生过什么让您难忘的故事吗?
骆晓耘:有很多难忘的经历,这里说一件。
在昂赛大猫谷,我在寻找雪豹的过程中经常去一位友善的牧民家休息,打听雪豹的消息,男主人很精干。今年10月再次去见到他,人变得非常消瘦憔悴,问他怎么啦?他说差点死掉了,家里的公牦牛用角顶了他,伤到肝脏,伤得非常严重,紧急送到西宁才抢救过来。问他如何处理那头牦牛?他说,那头牦牛可能是他家前世的仇人,来复仇的,现在扯平了,给它耳朵上打个孔,系上红绸,永远养着,永远不杀。
那些雪豹出没的藏族文化地区在物质方面比较落后,但很多观念是先进的,如 认为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都是生命之网的一部分,而西方文化很长时间都认为人是大自然的主宰。
▲猞猁:“生命都是平等的”。摄影/骆晓耘。
Q
您主要是在高原拍摄,在高原拍摄时会遇到什么困难呢?您是如何克服这些困难的呢?
骆晓耘:最初高原反应是最大的困难,如头疼,睡不着觉,会吃一些药了缓解症状。后来去的次数多了,慢慢适应了,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高原反应。
冬季去寒冷是一个大挑战,要准备厚实的羽绒衣裤,备上暖宝宝也有用。遇到好机会时,需要在没有遮挡的环境中待很长时间。
▲全副武装去拍摄的骆晓耘老师。供图/骆晓耘。
饮食也会有困难,可以多带些自己喜欢的食物。 不要轻易尝试没有把握的食物,如风干生牦牛肉,酸奶等,我们的肠胃不一定适应牧民们的美食,肠胃出了问题会影响身体的状态。
Q
您可以给我们描述一下您是如何拍摄到一只雪豹的吗?您通常会在山里待几天呢?您是如何在几百米外发现那些雪豹的呢?
骆晓耘:找雪豹主要依靠向导,我有幸得到了几位优秀向导的帮助。他们眼力很好,车辆行走过程中裸眼发现300-400米开外的雪豹不困难。
他们很有经验,都有专注寻找雪豹几年的经历,知道雪豹会在什么地形出现,以及一些雪豹经常活动的地方。 很会借助一些迹象发现雪豹,如岩羊、旱獭的报警;老鹰、喜鹊、甚至小鸟的活动;牦牛的状态等等。
▲这只不到两岁的雪豹在喝完水后就走到石壁上趴着看我们, 等我们离开时,她和我们的距离是40米。摄影/骆晓耘。
我每次去大概待7-10天,尽量住在离雪豹点近的地方,这样可以早晚雪豹活动最频繁的时段去寻找。在有两位优秀向导一起的情况下,平均2天能看到一次雪豹。
Q
作为野生动物摄影师,您认为野生动物摄影对自然保护有哪些帮助呢?您认为如何实现牧民可持续发展的生态旅游呢?您认为发展和保护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呢?
骆晓耘:我相信影像有直接和巨大的影响力。优秀的摄影作品可以吸引人们对野生动物的关注,吸引游客和摄影师去观察和拍摄野生动物,从而发展生态旅游。
旅游发展和保护可以相互促进的,这在世界其他地方有不少成功的例子。
▲奔跑的藏野驴群。摄影/骆晓耘。
骆晓耘
业余野生动物摄影师,专注青藏高原的野生动物, 特别是雪豹,兔狲,猞猁等珍稀猫科动物。当前目标是在野外拍到99次雪豹。
希望通过影像让人们了解青藏高原野生动物,促进野生动物和环境保护,帮助牧民发展可持续的生态旅游。
个人摄影网站:www.99encounter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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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年赛君
编辑丨年赛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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