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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 1.1w
好搭档终成眷属的故事
01
徐均朔跟郑棋元见面那天，是一整个夏季中最热的时候。
邮件上说的地址就是这里啊，只不过那封通知邮件被打开三秒之后自行销毁了，徐均朔想，没记错吧，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一点不阴沉，过于……正常了。他穿着浅色衬衫，年轻人体温高，在基地恒温的冷气里倒感觉刚刚好。手中的通讯器是刚领到的，很小的一枚，放在鼓膜处很难发现，轻点一下是开启连接，两下便会隐形。徐均朔上周刚毕业，哪怕在校中也执行过大大小小不少任务，却也没见过这样精密和便于藏匿的仪器，拿着它在隔绝室外炎热温度的防弹玻璃下，对着阳光研究，听见背后大约十米开外有人走过来，赶紧收好了转身。
“诶不错，对声音很敏感。”那人朝他走过来，徐均朔看到对方白得晃眼的小腿。
“你就是那个徐均朔吧？”男人没看手中文件袋里的档案，直接对他伸出右手，“你好，我是郑棋元。”
徐均朔忙伸出手与他相握，“棋元哥，请多指教！”他没有像其他同一批刚来的新人特工那样叫他郑老师，也没有平常人第一次见面的拘谨，只觉得郑棋元的皮肤有些凉，很舒服。
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郑棋元感到对方握他的手力度挺大，超过了平常的握手礼，而档案上写徐均朔在校的礼仪课优秀，应该不至于因为激动就失了分寸……郑棋元看着他微微眯眼，这小孩儿，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们松开手。“棋元哥，我们进你休息室聊吧。”反客为主的年轻人指了指身后。
“你怎么知道这一间是我的？”
基地的高级特工很少，有各自休息室，虽然从外面看上去无异但每个房间门正上方有灯，他刚在这坐等了半小时，那灯每隔十五分钟闪烁一次。徐均朔说，“Morse Code，拼出来是S、h、a、w、n。”
郑棋元笑了笑，算是肯定他的说法。休息室独属一个人但很宽敞，徐均朔用眼神四下转了一圈，郑棋元指了指沙发喊他，坐呗。
“这休息室，有什么发现吗？”
“啊？”徐均朔懵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神情都被人看在眼里，同行看得出同行意图，“不好意思棋元哥，老职业病了——书架没有一点落灰，插花大概是三天前的，德语小说是最近在看刚被放回去的，还有……”
郑棋元被男孩儿张口就是“老职业病”逗笑，问他，“还有什么？”
“还有，棋元哥，你爱用香水吗？”其实学校里讲课时提到过，除了任务场合需要，一般特工不太用香水，以防被嗅觉灵敏的任务对象察觉。
“偶尔会用。”郑棋元回想，今天自己并没有喷过，最多只是房间里有之前衣服上带的余香，这小孩儿狗鼻子吗？他眨了眨眼，“你不适应吗？还是不喜欢？”
“……喜欢。”
“那就行。”郑棋元把文件夹中档案拿出来，“徐均朔……”他念他的名字，拖长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带了很小的勾子，“全A毕业，这些年就你一个吧？”
“嗯。”男孩对直白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笑，“运气好。”
组织里向来有惯例，为数不多的高级特工一对一带新人特工，只不过考核麻烦且流程复杂，先交个人简历和任务录像，再参加连续一星期的考核测试，最后发一张表格问你想选择的高级特工搭档是谁，一列十多个业内无人不知的代号，按意愿和自身能力选择并排序。郑棋元仗着自己能力强，任务成功率常年第一，又喜欢自由不爱找麻烦事，每次都悄悄跟朋友说一声让她把自己代号从中去掉，不供选择，不带新人，大家都知道但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可惜打工人确实太难随心所欲，近两年棘手事件明显增多，郑棋元就被约谈了，虽然对方和和气气还送了他一瓶好酒，但意思也说得明白，今年必须得带新特工了。昨天晚上刘岩把一沓表格拿给郑棋元让他自己挑，郑棋元翻了一下，问他有哪些推荐的学生吗，刚问出口，目光突然被其中一张吸引。
徐均朔，代号Oliver，很年轻的模样，擅长狙击和密码破译，在搭档意愿里只写了一个名字，Shawn。
“今年毕业的都不错，有一个还拿了全A，在你之后这么多年就他一个。”刘岩说着，看到他手中档案，“对，就是这个小孩儿。”
郑棋元看着照片上笑得眼尾弯翘起来但黑眼圈重得吓人的男孩，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刘岩看出他感兴趣了，接着告诉他，徐均朔没等毕业，16岁就通过了狙击科目考试，十发十中，要不是他执意要来这里，我是打算留他在学校做助手的，毕竟组织给的任务从来不会容易，子弹不长眼睛。他言语间确实惋惜，郑棋元刚想安慰刘校长几句，想起自己曾经也做过同样的选择，果断闭嘴省得对方想起来连他一起说了。两人后来又聊了会儿，郑棋元到最后也没说个准信儿到底要谁，只是将这一张徐均朔填的表单独拿出来，放进自己带来的档案袋里。
而现在徐均朔坐在他面前，郑棋元看着他的字迹，想了想还是说，“你知道搭档意愿可以写不止一个人吗？别人恨不得把列表里都写上，机会就大得多，你这样……”
“我知道……”徐均朔打断他的话，说得有些急，“但是我早就心有所属了。”
他的话和眼神都很直接，带了夏天的炽热暑气，没想过如果对方拒绝会怎样，这无疑不符合特工所需的冷静，常人看来实在鲁莽，而郑棋元看向他，只觉得男孩是势在必得。他心下一笑，问他，“和我搭档的话，随时可能没命，你想好了吗？”
徐均朔顿了顿，答非所问，“棋元哥，你知道学校考试的难度。最后一个考核是实景模拟，我再晚撤退一秒就不能拿A了。”
当时徽章授予典礼，刘岩把银制徽章给徐均朔别在胸口，感叹说上一个全A的还很多年前的Shawn，他一直期待有人再次拿到这枚奖章，“我当时和他说，我知道，和Shawn共事是我十六岁以来的梦想。”
郑棋元抬眼，猝不及防的，心里某一处被擅长狙击的小孩烫到一下。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抓了他话里的信息问，“十六岁？”
“呃……”被暗恋对象知道自己六年前就念念不忘了会不会被当成偏执狂啊……徐均朔脑子里预演了各种可能性，最后决定实话实说，“那个，我十六岁提前参加狙击考核，那天的考官是你，郑迪。”
郑棋元听他直呼名字也不恼，皱了皱眉，想起来了。那年他被邀请去作为B考场的考官，好像是听说有一个还没毕业就报名的。考核那天他刚完成一个情报交流任务，从酒会出来，一身西装赶过去的，到的时候大多数人在组装狙击步枪，他远远地看到一个穿白T的小孩儿已经在调试瞄准镜。他走到观望台，看着这人练习的动作娴熟，不输旁边年长他几岁的其他学生，男孩突然转过头来撞上他的视线，愣了一下。郑棋元把他看着自己并忘了转回去的呆愣行为看作年纪小的紧张，鼓励地冲他笑了一下，小孩儿果然眼神一闪，慌忙回头继续调试了。
原来是他。除开目标对象，平日里郑棋元其实常对一面之缘的人没有印象，已经习惯了，此刻居然有一种没把人记住的心虚，徐均朔偏偏还要看着他补一句，“所以我想好了，六年前就想好了”，语气横介在“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和“你要是记得我就好了”之间，听着没什么委屈，又不能说完全不在意。
郑棋元无奈，遂转移话题，指了一下他手中的通讯器，“刚拿到吧，会用吗？”
“我试试。”
徐均朔把那一枚很小的通讯器从盒中拿出来，见上面极精细地刻着自己的代号和编号，指纹接触到表面，周围亮起来一圈。他将它放到耳蜗处，试探地说，“连接0911，Shawn。”
通讯器没有任何提示音，徐均朔想取下来重新研究，却见对方食指轻点了一下耳廓，没有一丝杂音的、清晰的郑棋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收到，1211。”他说，“Oliver。”
他仿佛是在他耳边这样叫他，徐均朔一下红了半边耳朵，看向郑棋元。他空着的左耳和戴了通讯器的右耳同时接收到对面的声音:
“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搭档了。”
02
“均朔，叫你出任务，不是去相亲……”郑棋元看着他，扶额无奈。其实徐均朔也没干什么，就是经历了三个月档案整理和系统入侵工作之后，终于迎来和郑棋元的双人行动。虽然他待在基地里他们也总能见面，郑棋元还时不时跟他讲些行动细节，但毕竟不是实战，于是昨晚太兴奋了没睡好，一大早醒来被自己黑眼圈吓了一跳，拿冰勺子敷了敷，没用，来会合之前自己涂了点遮瑕。
郑棋元看着实在不习惯，笑他是熊猫丢了黑眼圈，说学校只教易容不教化妆，不然你这个技术拿不了A吧。徐均朔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虚张声势不轻不重打他一下，“别笑了郑迪！”想了想又说，“嗨呀，你看不惯的话，要不你帮我修正一下？”
“之前不找我，晚了。”
他们的行动在今晚，任务是跟一个德国特工交换情报，双方之前从没见过，不是敌方但也不算朋友，地点是酒店十五层的酒吧，十一点会有乐队专场演出，选在这个人最多的时间比较容易装扮和来去，同时也更难分辨。
两个人走到酒店大堂，手续之前已经有人办好，前台将房卡递给他们。郑棋元瞥了一眼，3080房间，问她是不是拿错。这酒店一共三十层，他来过几次，组织里知道他喜欢宽敞空间，以往都给他订在顶层的大床房，3080预留不变，这次也一样。可这回是两个人啊……郑棋元看了一眼身边人，徐均朔明显对这里的结构和各种房型做过功课，一看房号也有些惊讶，欲言又止。前台很快查过，说没有弄错，订的就是这间房。
郑棋元看男孩儿有些不自然的为难样子，转身想让人给他俩换一间，手腕却被徐均朔一下按住，很小声地支支吾吾说，“别，别换了吧。停留太久容易引人注目……”他看一眼郑棋元，“而且如果真有人侵入了酒店系统来查，查到这个房间也会以为只有一个人来。”徐均朔越讲越觉得被自己说服，“诶真的，有操作的呀！”
郑棋元倒是无所谓，徐均朔的理由很充分，点了点头就往电梯走。进电梯前徐均朔把自己的帽子拿下来给他，意思不言而喻，自己是新面孔被摄像头拍到关系不大，郑棋元可能比他需要注意。郑棋元接过来想了一秒，很自然地戴上，没告诉他自己带了屏蔽器放在口袋里，他们进电梯的那段时间摄像头根本拍不到什么，同时会有人把同等秒数的视频复制过来拼接上。他就这么戴着徐均朔的帽子，觉得上面那只尾巴像闪电的黄耗子还真蛮可爱，男孩儿上次好像跟他说叫什么皮卡丘的。
房间是郑棋元早就很熟悉的，他进去就把厚重的深色布艺窗帘拉上，从衣服夹层里拿出手枪，之前怕走火所以没有装子弹。徐均朔把行李箱打开，里面就两套衣服，下面是一部笔记本电脑，旁边放着消音器和一些弹夹，信号干扰器被固定放在箱子左上角。
徐均朔替郑棋元的枪把子弹填上，然后才是自己的。他把电脑打开放在一边，屏幕上是十五层酒吧的大门、吧台、后门，还有几处平时人比较多的角落画面，实时接收酒店监控摄像头的录像。目前这会儿人不多，这地方一般晚上才热闹，现在看着只是以防万一线人来早了。徐均朔盯了半小时觉得无趣，就着吸管喝刚送到的奶茶。他自己的这杯三分糖，点外卖的时候问了郑棋元要加什么，郑棋元说其他的跟你一样，但要全糖的。他着看郑棋元猫咪似的唇形，默默记下来郑迪喜甜。
郑棋元喝了一口，说不用紧张，一直盯着多累，说好了十一点，他要是去得早了上赶着暴露吗？
徐均想了想，还是坐着没动，说万一那人傻呢，我还是盯着吧，我第一次和你出来要是出点问题会被那些人喷的呀！
郑棋元问，哪些人啊？
徐均朔说，就我那些同班同学，有几个也在基地里，郑迪你别和他们接触哦，没几个正经的。
郑棋元说，哦。
郑棋元看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他见过徐均朔对待任务细节有多认真，此刻就算是背对着自己，他也能想象到小孩儿的专注眼神。很可靠，郑棋元想，顺便想了点别的什么。
“诶徐均朔，你们班里有女生吧？”
“当然有啊。”
“有女孩子喜欢你吗？”郑棋元放慢了声音，带了笑意问他，“还是……你有喜欢的人吗？”
“……”徐均朔差点被奶茶呛到，咳了好几声才转过身，脸颊通红，“算是……有的。”
郑棋元光看他反应就够有趣了，没追问他回答的是两个问题中的哪个，从旁边抽了纸巾递给徐均朔，觉得有人一起出任务比以往有意思太多了，怎么之前总有人天天跟他抱怨搭档不好磨合的？
“那你呢？”徐均朔问。
“嗯？”
“你……”徐均朔被他似笑非笑表情看愣，问了一个实在不能算是聪明的问题，“你谈过几次啊，恋爱……”
郑棋元居然真的开始思索，半晌过后告诉他，具体记不清了，反正蛮多段的。他坦诚得像是在说中午吃的西蓝花煮得不错，徐均朔“哦”了一声，脸冷下去一点，不再说别的，转过去继续盯着屏幕了，留给郑棋元一个僵硬的背影，脑袋上头发也使性子似的，翘起来一簇。
郑棋元看笑了，提醒他晚上出门前换身衣服弄一下发型，别看起来成不成年都不知道，酒吧不让进。
徐均朔嘴上应了，晚上却还是差点忘掉，郑棋元拿着自己带去的发胶给他抹了点，把他的头发抚平了。徐均朔穿西装次数不多，郑棋元第一次这样细细打量他，伸手把他的领带弄得松垮些，“这样就行了。”
“什么？”徐均朔刚注视着他整理自己领带的手，一时没听清。
“我说，Oliver今晚很帅。”
03
乐队名气挺大，平时会留有空座的地方早已被人群占据，灯光和音乐配合，乐曲明快时光线也不至于昏暗。徐均朔把酒杯递给郑棋元，两个人倚在吧台，中间隔了几个亢奋得不行就算拿喇叭在耳边喊话也听不清的醉汉，两个人没有离得太近。
“有看到什么疑似对象么？”郑棋元轻点通讯器，拿起酒杯，转过身面朝人群聚集的台前。
徐均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有三个。”
“九点钟方向，圆桌旁边那个穿黑色衬衫的男人。”
“你右手边目测二十米左右，靠在墙上玩手机那个。”
“还有你身后，刚点了一杯威士忌没喝完莫名其妙又点了一杯，一分钟看向你六次……”
郑棋元笑，“最后一个肯定不是。”
“为什么？”徐均朔抬头去看，“他向你走过来了。”
那人拿着两杯酒走到郑棋元身边，递酒的时候微微俯身向他靠近，郑棋元人瘦，两个人体型差明显，徐均朔这个角度看着郑棋元几乎被整个人挡住，再结合刚刚他脸上的暧昧神色，徐均朔不用等人回答也知道为什么不是了，这人明显就是来搭讪调情的！
徐均朔点一下通讯器，放大郑棋元那边的声音想听听他们在聊什么，却只能凭借几个模糊单词判断双方讲的是意大利语，默默后悔为什么在学校没有选修这门课，拿起手边的酒边盯边喝，期间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个高大男人好像转过来看了他一眼。
他这边快喝完半杯的时候那个意大利男人终于离开了，郑棋元的声音传过来，“现在就剩二选一了。”
“嗯……郑迪，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他点酒给我，问我来自哪里，几岁了，我说快四十了，他不信，觉得我在拿一个蹩脚理由拒绝他。”
不认识郑棋元的谁会信啊，徐均朔说，“那你后来怎么让他走的？”
“我说我有男朋友了。”郑棋元说，“把你指给他看了。”
“……”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解围伎俩，可徐均朔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人都要烧起来。
“他还问我为什么我们没坐一起，我说我们吵架了。”
“……牛的。”徐均朔对他这种不需要思考就能水来土掩的回答佩服得不行，转念想到会不会也是熟能生巧，又觉得没什么滋味了，心沉下去一块，转头继续看着剩下来两个可能的线人。
玩手机的那个已经将手机揣回口袋，往吧台这边走，暂时还没发现什么异样，徐均朔看向圆桌旁边。
“哥，是我说的第一个，穿黑衬衫的那个人。”
“为什么？”
“他刚弯腰，领子上那颗纽扣闪了一下，和下面一排不是一个材质，应该是窃听器。”
郑棋元眯了眯眼，“是他自己装的，还是有其他人换的？”
“不确定，一般人出来只是交换情报没必要装窃听器，大概率是别人装的，想听你们说话内容，你待会儿小心哦，执行planE。”
planE是徐均朔之前准备的十多种计划之一，简单来说就是为避免直接交流，将内容加密后写在酒吧提供的餐巾纸上再找机会送到对方手中。
郑棋元点头，“有操作的呀。”
他学徐均朔说话也模仿他的语气，说完自己也笑了笑，没管小孩儿是不是尬住的反应，往圆桌那边走。
他假装搭讪，先用意大利语试探，看到对方迷茫表情才换成德语，果然对方收敛了笑意，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人张口想说什么，郑棋元很快速地贴过去。他手中的威士忌算是借花献佛，直接从对方领口倒下去，冰块掉在地上，冰凉液体湿了那人半件衬衫。
他的动作太自然，扮演半醉状态比真上头的人还真，徐均朔看着那枚窃听器就这么被酒淋了一遍估计是没什么用了，坐在座上压抑自己想站起来鼓掌的冲动。
“Es tut mir leid.”郑棋元说。他看着还是迷糊样子，愣了一下才拿出纸巾帮对方擦拭，连用三张揉成团扔一边之后，将第四张纸巾久久停留在对方领口第一枚纽扣，抬眼皱了下眉。
对方反应也快，停顿一秒之后立刻接过纸巾说没事，他自己来，轻擦两下就顺手放到口袋里，郑棋元收回手，手心已经躺着一枚很小的金属制U盘。
04
任务完成，他们回房间休息了没几个小时也就回基地去了，还想赶着破解U盘里的信息。刚到郑棋元的休息室，徐均朔就把随身的电脑拿出来插上U盘，开始研究跳出来的乱码。
郑棋元把他屏幕一挡，“黑眼圈挂鼻子上了，先好好歇歇，这个不急。”
“在酒店休息过了嘛，我睡得很好。”
“睡得好会讲一直梦话啊？”
“？！”徐均朔完全不知道这回事，不过他睡前精神紧张倒是真的，不是为了刚刚的任务，纯粹就是因为要和身旁人睡一张床。其实床不挤，两个人也不是十分贴近，但徐均朔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侧过身来试了好久才睡着。
“我，我说了什么？”
“喊了一些‘小心’、‘我来’之类的。”
郑棋元当时已经快要入睡，被徐均朔声音不算响的梦话叫醒。男孩儿估计这些天挺累的，梦里也不太安宁，大概在逞什么英雄，郑棋元听见他说小心，说我来，皱着的眉慢慢舒展开，安静一会儿之后又跟一句话，咬字模模糊糊，他说，没关系郑迪，我会保护你。
郑棋元听得愣了一下。记忆里有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好像已经不记得了。恋人们大多喜欢把爱挂在嘴边，那倒也是真的，而对于他的安危也不是不在乎，但总是没想法也没能力帮衬，知道他做什么的只能说上一句注意安全，不知道的就更无从说起。若是非恋人……郑棋元这还是第一次跟人长久搭档，也没什么经验，不过从同事们的反映来看两个特工间也不都是能在短时间内配合好的，反正赵越就不止一次来向他借Oliver，除了一次重要任务真的需要徐均朔远程配合，都被他以小孩儿太忙的敷衍理由替人拒绝了。他想起来之前和徐均朔去基地的餐厅吃饭，小孩儿眼睛亮亮地告诉他，棋元哥你不知道我的朋友们有多羡慕我，然后又开玩笑说我让他们别想啦，Shawn是我一个人的。
其实昨晚郑棋元自己也没怎么睡，但他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比常人恢复得快。徐均朔忙着对自己说的梦话尴尬去了，郑棋元顺势把电脑一合，说如果没猜错的话不久之后又要出任务了，月底组织里还有全员阶段考核，你要是不去休息好好准备，到时成绩不好，我可能就要换个搭档。
要不是他提醒，徐均朔几乎要忘了这回事。他想了想还是站起来往自己宿舍走，到休息室门口又转过来冲郑棋元笑一下，“不会的。”
他不说是什么不会的。郑棋元也笑，让他快去，晚上如果黑眼圈还这么重就别管u盘了，先学好化妆，乱用遮瑕很奇怪。
05
和郑棋元说的一样，从德国特工那儿拿的情报来看，他们要去拿回之前失窃的组织芯片，时间就在下个月月初，在一栋新建成的大楼里。
月底考核一过，两个人没时间放松就开始收拾行李。徐均朔依旧是同届特工中的第一名，除了在几乎全军覆没的狙击模拟场景测试中踩点完成差点超时，其他都通过得很漂亮。
“郑迪……”他们刚在大楼旁边酒店落脚，徐均朔就凑上来了。郑棋元正从房间落地窗眺望今晚行动地点，观察是从楼顶降落比较好还是直接从门口进，被徐均朔打断，“要从前门进，这栋建筑的玻璃材质很特殊，而且哪儿都有摄像头，从外面进必触发警报。”
郑棋元感觉徐均朔在考核过后比之前更粘人一些，自己已经习惯他这种突然贴近的行为，很自然地拍了他一下，“箱子里衣服都拿出来没？”
“嗯。不过这次你能带的东西不多，我侵入过那里的监控系统，看上去正常但里面的安检非常严格，入口就有步态分析，所以……”
“所以不能带枪、屏蔽器没用、不能易容成其他人的身份。”郑棋元把自己箱子拉上，“只能速战速决，拿了就走，对吧？”
郑棋元比他想象中还要从容，徐均朔用力点了下头，“我会在这里看摄像头，随时接应你。”
“嗯，通讯器可以带吧？”
“可以，让它隐形就行。”
郑棋元说好，将自己箱子中的手枪拿出来装上子弹，对上徐均朔有些迷惑的目光。
“这把给你。”郑棋元将枪交到他手上，“反正今晚我也用不到，它比你的枪更适合近距离射击。”
徐均朔早在刚进组织时就向前辈们打听过，他喜欢听别人讲述他们眼中的Shawn，即使大同小异也喜欢一遍遍听。他们形容他强大却随和，对谁都大方，有时把钱或者其他东西借给别人自己都忘了，唯独不曾借过谁自己的配枪。
徐均朔看着他，接过来握在手里，手掌触碰枪柄，上面还有他的余温。
“哥，我再给你讲讲撤退的几条路线……”
……
晚上十二点半，郑棋元通过无人安全门检测，空手潜入大楼。徐均朔的声音清晰传到右耳，“郑迪，我控制了那边所有摄像头，你听我的哦，先乘左手边那部电梯去六楼。”
郑棋元按了数字6，问他，“那个房间不是在七楼？”
“对，但是七楼电梯前有个安保，我试试用走廊尽头的消防警报吸引他，但是假的所以争取不了多长时间，你小心哦。”
郑棋元停在六楼等了会儿，听到楼上警报声的同时伸手去按7的按钮。电梯门在七楼打开。
“郑迪你后面！”
没等徐均朔喊，他已经觉察到了，膝盖一弯躲过一颗奔着脑袋去的子弹。那人离他很近，郑棋元在他再次扣压扳机之前迅速绕到他身后，将藏在袖扣里的很小一枚针极快地刺到他后颈，里面是改配了浓度的镇定剂，这个人不到第二天早上不会醒来了。
“他是从上一层被警报吸引下来的，靠……”徐均朔看着摄像头，深呼吸了两下才缓过来，“那个，芯片在你右边第三个房间，电脑主机旁边保险箱里。”
郑棋元用徐均朔给他准备好的指纹贴打开门，很快找到保险箱，“密码多少？”
“SG6K910……”
“均朔？”那边声音突然间断，郑棋元心里咯噔一下，“徐均朔？”通讯器没有一点声音。他低头看腕表，屏幕上显示对方心跳正常，但较之前变快不少，他稍稍松一口气，心中焦躁却一点没少，这种情况下心跳加快无疑是遇到了什么事。
眼前保险箱是八位密码，最后一位数字郑棋元只能尝试从磨损痕迹看出是几个数字中的一个，保险箱有输入次数限制，他还因心绪杂乱输错一次，这放在以前是不可能的，所幸最后运气不错，试到2的时候成功打开。他将芯片拿出来，立刻从旁边角落楼梯下去。
一路上黑灯瞎火里，郑棋元只能听见皮鞋踏在台阶上的声音，和自己节奏乱调的心跳。
他按计划从大楼后门撤退，刚迈出一只脚，突然被人扣住手腕一拉，从身后捂他口鼻，郑棋元将腿一扫，两个人一起摔进旁边一个破旧隔间。里面依旧没灯，郑棋元左手被拉住，想也没想就用右手肘给人一拐，被那人一下躲开，笑了一声才松开他说，“我投降，投降！”
这声音太熟悉了以至于郑棋元第一秒都没来得及生气，任由男孩儿把他牵到有点光线的地方，看清了人的眉眼才张口，“徐均朔你他妈有病吧？很好玩吗？”
徐均朔一开始本来是想拉着他走的，没想对方反应那么大，他看郑棋元有些颤抖的鼻翼，联系起自己刚才没来得及说完的密码，才知道自己刚才只动作没说话是怎样大的罪过。
“哥……”他扯了扯郑棋元的袖子，看眼前人的脸还是冷着，硬着头皮说下去，“我给你报密码的时候门铃被人按响了，有人知道了我们的行动。”
“为了不让他们听见，我断开了连接。来找我的只有两个人，我很快就弄晕他们溜出来了。”
“我想既然他们知道计划，肯定提前安排了一拨人在后门这边等你，找过来发现果然……”他又去看郑棋元神情，郑棋元瞪了他一眼。
“我把他们解决之后你就出来了，脑子一热我就，拉了你一下……我的错，哎呀别生气好不好郑迪，我以后不这样了……”徐均朔声音软，听着居然好像他自己也委屈。
郑棋元张口还要说，却看到他胳膊上一道子弹擦伤，抬起他的左臂看了看，还好不深，语气比之前缓和，“你活该受伤，回去别喊痛！”
徐均朔倒很高兴，说郑迪你心疼我啊？
郑棋元翻他一个白眼。
“酒店不能回去了，我们去哪儿？”
“废话，酒店你有带急救箱吗？”郑棋元说，“去我家。”
06
郑棋元家里离那边不近，在没什么人的清静别墅区，到的时候徐均朔已经出汗，手臂伤口不深但也是枪伤，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精力大概一直是在透支强撑着的。郑棋元没再说他，让人在自己房间等着，自己下楼拿药箱。
基地里明明有很多专业的医生，所以不是每个特工都要会这些的。徐均朔看着郑棋元专注着给他清理伤口，睫毛挡住小部分光线，洒下一小片好看的阴影。他想郑迪是不是也这样给自己处理过很多次，才能这样熟练。
郑棋元看他走神，问他疼不疼。
徐均朔说，疼疼疼，疼死我了！
郑棋元看他一眼，手中动作更轻一些，问他，对方几个人啊？
徐均朔说，七八个吧，哥，还好我带了你留给我的枪。
郑棋元说，他们没带枪吗？
徐均朔说，也有，但是没我准嘛，哥你的枪真流批……
郑棋元把纱布块缠上去，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徐均朔小心问他，你还在生气啊郑迪？
郑棋元叹了口气:我希望你先保护好自己。
徐均朔顿了很久，像是在思考他的话，正常人一般就这么应下了，但徐均朔说，郑迪，上个月月底我们考核有一项是模拟狙击场景。你知道的，狙击是我最擅长的科目，按理说我不会直到最后一秒才通过。
他说，项目是梦境虚拟器呈现的劫持场景，它形成的被挟持者是入梦者最在乎的人，在我的梦里，是你。
当时徐均朔被虚拟降落到高楼天台，几十米外是郑棋元和需要击毙的目标。他早已对准了劫持者，却迟迟做不到扣下狙击枪的扳机，郑棋元离那个人实在太近，他移动一厘都有可能伤到他。
任务是限时的，其他年轻特工身后屏幕纷纷显示任务失败，只有徐均朔迟迟没有从梦境出来。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听见耳返传来系统的倒计时。
十。
他深吸一口气。
九。
徐均朔重新摆好姿势。
八。
两个人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瞄准镜。
……
四。
他看到十字交叉的中心点，对准目标的脖子。
三。
他扣动扳机。
二。
子弹堪堪擦过郑棋元脖子，贯穿他身后那人颈动脉。
一。
系统提示，徐均朔任务成功，目标被击毙。
而后徐均朔回到现实，旁边围着的人向他鼓掌祝贺，郑棋元在外面隔着玻璃，向他竖了下大拇指。
现在徐均朔的伤口在纱布块的缠绕下依旧隐隐作痛，但他没看一眼，只是看着郑棋元，“抱歉棋元哥，如果我为了救你，连你都可以伤害，何况我自己。”
郑棋元动作顿了一下，垂眸把他最后一点伤包扎完，让徐均朔靠着床头，又给他拿了一个抱枕垫在腰后，然后才开口:
“我觉得你该问问，我要求你保护好自己的理由。”
“均朔，因为在我的模拟场景里，被劫持的是你。”
07
郑棋元第二天去基地时破天荒挂了俩黑眼圈。赵越一边笑他一边问是不是被徐均朔传染了。
郑棋元确实没什么精神，白眼都懒得翻，说是照顾家里伤员弄的。想起来就来气，他觉得徐均朔应该在填写擅长科目的时候，在狙击和密码破译后面再加一条，得寸进尺。
昨晚徐均朔听了他的话之后大脑宕机好久，然后小心翼翼问他“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啊？”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完全忘了自己的伤，一下扑过来想抱他，痛得龇牙咧嘴，边亲他边掉眼泪。郑棋元无奈，又给他重新处理，顺便把人固定在床上。
徐均朔语气听着可怜，“郑迪，我想抱着你睡。”
“不行，伤口又出问题我不会再给你包扎了。”
“那牵手可以吧？”
“……行。”
徐均朔伤的是左臂，郑棋元洗过澡后换了睡衣，刚在他身侧躺下，男孩儿的右手就握过来了，将自己的手指和他的交错相扣。本来就这么睡也没事，但徐均朔睡得不老实，侧过来和他面对面，睡着睡着左臂就搭上来了，像是把他往怀里揽，但郑棋元抬头看他，细密睫毛没有一丝颤动，看不出是睡梦中还是有意的。
他就是算准了左手搭在自己身上，自己会顾及伤口不轻易动的吧？郑棋元没见过这样的，又怕自己换了姿势会碰到徐均朔的伤，只能保持原样不动。他一晚上没法真正熟睡，早上醒来睁眼又撞进一双明媚眼睛，眉梢都是笑意。
他说早安，棋元。
End
彩蛋:
赵越看着面前Shawn的表情，也不太想问具体发生了什么，就提醒他说记得写任务总结报告，明天要交。
郑棋元说行，然后发给了徐均朔:今天得写好。
徐均朔回得很快，先是一张熊猫打滚的表情包，然后说，保证完成任务！
两分钟后他把总结发回给郑棋元，让他看看是不是这样就行。郑棋元知道他是开玩笑，又好奇他写了什么，点开对面发过来的文档。
徐均朔在任务心得一栏只写了十六个字:“大胆表达，效率至上，互相信任，快速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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