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辄四五千元，全身检查一条龙，宠物看病比人还贵！
《民生周刊》全媒体记者 李杨诗宇 姜玉函 魏良炜
“医生告诉我，一个治疗周期要花费上万元，且只能帮‘月饼’尽量先缓解猫传腹带来的病痛，没有特效药，需要等待。但我不甘心，它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
左左最后一次看到“月饼”时，她同往常一样向它道了晚安。月饼是左左的第一只小猫，被查出猫传腹后治疗不到3个月，在尚未升起太阳的清晨，悄悄地回到了喵星。
△受访者供图：猫咪“月饼”
治疗价格高昂，治疗技术、药物短缺，左左与月饼的故事也是不少“铲屎官”正在经历的。
社交平台、宠物社群，“宠物看病贵”的吐槽帖层层叠叠。数不清的帖子下，有人为了爱宠看病花费数万元什么也没检查出来；也有人节衣缩食也无力承担治疗费用，只能忍痛放弃。
《2021年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显示，宠物看病贵以55%的比例碾压带宠物出门和宠物商品质量问题，成为了“铲屎官”们的最大痛点。
宠物看病的那些事儿
一块巧克力，两千块
当小狗“十一”又跳上餐桌用鼻子探索“哪里藏了好吃的”时，张女士心中的“警报雷达”开始响了。
“上次它跳上桌子偷吃了一块巧克力，被我发现时还在舔嘴巴。狗狗不能吃巧克力，给它催吐也弄不出来，急得我立刻带它去了医院。一进宠物医院，就是全身的检查，后面又打了3天的针，前后左右花了快两千块，还不算后续的一些我不太了解的复查项目。”
从此以后，巧克力再也没进过张女士的家门，即使那曾是她的最爱。“一块巧克力换了一堆检查。这块巧克力的代价，太贵了。”
△受访者供图：小狗“十一”
只要进医院，就是全身检查一条龙
“无论宠物是大病小病，全身检查几乎免不了。”
齐先生也有类似的感受，“我家猫咪‘鱼饼’有次喘不上气，吓得我立马把它抱去医院。进医院，检查、住院，两天几乎快把宠物医院的检查项目都体验光了，花了近5000元，最后什么问题都没检查出来。现在，鱼饼活蹦乱跳的，一点事都没有。”
△受访者供图：猫咪“鱼饼”
该不该继续听医生的？
“做了这么多项目都显示无异常，为啥还要继续做？”郭女士曾对小狗“西西”的检查流程产生质疑。
“西西拉了3天肚子，去宠物医院后花了3000多。常规、血液、检查、X光、CT等一系列检查，都显示无异常。医生还在建议，说虽然这些结果无异常不能排除狗狗患溶血症的风险，还需要做更多的检查项目。”
再三犹豫后，郭女士带狗狗回了家。用了点治疗宠物拉肚子的药后，第二天狗狗就精神了。“其实我很害怕，也很纠结，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自己也是第一次养小动物，虽然贵但不知道医生说的项目有没有必要做，又怕狗狗真的出事……”
△受访者供图：小狗“西西”
一店一价，孰真孰假？
虽早已有了“宠物看病比人贵”的心理预期，但预备养猫的小余还是遇到了难题。“光是猫三联疫苗，就几乎一个店一个价。母猫绝育手术从三位数到四位数都有，还有宠物店告诉我他们也可以打疫苗、做绝育。现在，宠物医院越来越多，但真不知道哪家值得信任。”
“宠物诊疗的成本本身比较高”
宠爱国际动物医院主治医生贾朋帅：从国家相关政策和教育体系目前的现状来看，宠物医疗远没达到人的医疗行业的成熟度和监管的完善度。
相较人就医来说，宠物诊疗的成本本身比较高。
主要“高”在两个方面，首先是宠物诊疗设备的使用成本高。
一张宠物医疗账单，可能涵盖诊疗费、检查费、医疗处置费，住院看护费等。在实际诊疗过程中，由于宠物无法描述病情，更多的时候需要依靠设备检查去明确诊断。
宠物医院的大型监测设备中有很多原本也是人用的，但相较人类，宠物病例基数要小得多，因而平摊到个体的费用就高。
看似相同的“母猫绝育项目”，实则在临床上的手术方案有许多种，仪器成本和医疗耗材成本差异很大，自然价格也完全不同。
我们看病价格没有过于昂贵很大一部分就在于医保报销，而宠物没有“医保”，绝大多数人给宠物看病都是全款付清，在医疗花费上面肯定就会多一些。
事实上，对于宠物医生来说，“看不好”更像是一个伪命题，救宠一直都是我们最终的目的。
作为医生来讲，看到没有任何医疗资质的宠物用品店去进行医疗服务，真的感到十分痛心。
即使是在不少家长眼中看似简单的绝育，在临床上也是需要进行一系列检查后，在无菌手术室里由专业医生进行的。绝育前的麻醉环节风险非常高的，非专业人士胡乱使用麻醉药很有可能造成低体温、低血压、呼吸抑制等不良反应，严重的甚至可能夺走毛孩子的生命。
从认知上来说，部分家长还停留在“宠物生病只要吃药就好了，无非就是感冒闹肚子这样的小毛病”的阶段。但事实上宠物疾病相对来说有一定滞后性，而几乎人会得的所有疾病，它们也都会得。
和人类一样，宠物在临床上也有一些疾病是很难治愈的。如“糖尿病“等慢性疾病，需要终身服药控制，诊疗成本自然也会随之增加。而癌症、大部分的心脏疾病，要达到真正的痊愈很难。
但如果能通过治疗手段帮毛孩子们缓解疾病带来的痛苦，以一个平衡的身体状态去生活，再多些时间看看这个世界，陪伴它爱的人，这就不算是“无用的治疗”。
从部分宠物家长的角度来说，让自己家的毛孩子有尊严无痛苦地带病快乐生活，要远比让它们承受痛苦、风险去做尝试要好上百倍。
自负盈亏的宠物医疗机构，
真没有那么暴利
北京全心全意连锁动物医院（慈云寺店）院长孙城：良莠不齐等现象的确存在，市面上的宠物医院基本属于个体经营，收费价格依据市场调节，各有各价，自负盈亏。一些宠物诊疗机构也存在标价不明、过度诊疗、价高质低等诊疗行为不规范问题。
问题存在，但真不像大家所想的那么暴利。
截至去年10月，全国宠物诊疗机构数量已近2000家，但其间至少30%的诊疗机构每年都在亏损，20%可能才刚刚收支平衡。每年仅有的盈利，可能又要不断地去投入新的一些检查的设备技术，然后去培养相应的一些人才。
当前宠物医疗行业仍处发展期，药物的选择范围其实很小，70%的宠物医疗药品目前仍依赖进口，很多医疗设备、医疗耗材也需要进口。而一家正规的宠物医院在建立之初，就需要配备大量专业医疗设备，以及专业的医护人员，投入成本很大。
不会说话的宠物、爱宠心切的铲屎官、负责治病的宠物医生、需要盈利的宠物医疗机构，共同构成了宠物世界的“医患关系”。宠物医生在其中的角色，不仅仅是救治宠物。
一名宠物医生，每天工作的时间至少是10小时，无论是工作时间还是工作之外，我们都需要和宠物家长保持良好的沟通。我常说，医疗之外，这还是一个服务行业。我们虽然面对的病患是宠物，但我们服务、沟通的对象是宠物家长。而一名合格宠物医生的培养至少要六年，行业虽仍存较大缺口，但中途放弃的人不占少数。
现在可能会好一点，随着宠物诊疗的发展，回到家乡创业的一线城市人才也在不断上升。在我毕业的时候，一个班70个同学只有5个选择临床，其他同学有的投身科研，有的毕业即转行。现在坚持在临床的，估计已不到5个。
一套完善、成熟的宠物医疗还要多远？
在孙城看来，相关人才的培养至关重要。当前行业人才仍存在较大缺口。近年来，国内多所高校开设了动物医学、宠物医疗等相关专业，不少连锁宠物医院也都在推进与相关院校的校企合作，以提升宠物行业人才培养水平。
《2022年中国宠物消费洞察报告》显示，2022年中国宠物（犬猫）数量已经达到1.1亿只。
根据农业农村部最新修订的《动物诊疗机构管理办法》，动物诊所应当具有一名以上执业兽医师；动物医院应当具有三名以上执业兽医师。
截至2020年，全国仅有142910人获得执业兽医资格证书，其中执业兽医师89758人，执业助理兽医师53152人。
据艾媒咨询《2022-2023年我国宠物产业发展及消费者调研研究报告》测算，宠物经济快速增长，宠物行业需要约36.8万专业人才。
贾朋帅表示：“具备职业资格证的医生确实在不断增加，但是考证和医生的实际工作水平、企业的实际要求之间仍有较大的差异。以我所工作的医院为例，针对我们品牌定位下的专科医生至今还是有很大的缺口。”
即使入行13年，在孙城看来宠物诊疗依旧是朝阳行业，“但朝阳总是需要洗净黑夜的颜色。大学时，老师常教导我们，动物健康一定是放在第一位的。人才之外，行业的一些规范，比方说医疗的一些疾病的标准的规范、服务标准、收费标准还是需要统一，需要不断的去完善。为宠物的健康服务，也让宠物家长安心。包括建立成熟的宠物保险体系，也会为宠物家长减轻很多负担。”
明确！
北京等20城加强诊疗服务价格监管
民小生注意到，2022年10月，农业农村部、市场监管总局发布《关于在部分城市开展规范宠物诊疗秩序专项整治行动的通知》，决定从2022年10月至2023年5月，在部分城市集中开展规范宠物诊疗秩序专项整治行动。
△国务院官网截图
此次专项整治行动涉及北京、天津、上海、重庆，以及沈阳、长春、南京、无锡、苏州、杭州、宁波、合肥、郑州、武汉、长沙、广州、深圳、东莞、成都、西安等20个动物诊疗机构数量超过200家的城市，将通过开展专项整治行动，建立农业农村、市场监管部门宠物诊疗监管协作机制，提升宠物诊疗规范化水平，推动行业高质量发展，建设有效防范风险、有力维护市场秩序的动态监管模式，完善科学定价、价格合理、明码标价的价格管理制度。
重点任务包括，加强诊疗服务价格监管。重点检查宠物诊疗机构是否存在不按规定明码标价，价外加价，以虚假折扣、无依据价格比较、低标高结等方式实施价格欺诈等价格违法行为。
虽然账单很贵，
只要健健康康就好
“宠物看病这么贵，究竟值不值？”几乎每个宠物家长都听到过类似的问题，甚至在见到长长的诊疗账单时也曾有过思考。
“虽然账单很贵，但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愿意，即使掏空钱包。它教会我很多东西，让我内心柔软很多。有它的那段时间，我才知道可以尽情对它表达爱也是一种幸福。”
在左左的记忆中，月饼似乎永远都那么小、那么安静。还记得接月饼回家的第一天，那柔软的、毛茸茸的触感透过脸颊的皮肤，汇成暖流，涌向心脏，心脏被柔软包裹、充盈，如同窗外中秋的满月。
“感到心脏被充盈”，这也是无数“铲屎官”“宠物家长”的共同感受。
小狗“十一”有点小贪吃，也有点小调皮，总是精神抖擞地吵着要出去玩，黑溜溜的大眼睛充满好奇地看向这个世界。
张女士经常吐槽，自从有了西西自己开始被迫自律，可每每提起它时，张女士总有说不完的故事：“一开始就觉得养宠物是一种陪伴，现在看来这更是一种责任，一种习以为常、不计较得失的生活一部分。虽然账单很贵，只要我家十一能健健康康就好。为了它，我连我最爱吃的巧克力都不买了！”
“即使任何生命都有结束的那天，我还是希望它能健康快乐陪伴我很久很久......”
出品：民生周刊（ID：msweekly）新媒体部
《民生周刊》全媒体记者 李杨诗宇 姜玉函 魏良炜
编辑：姜玉函
责任编辑：刘烨烨
主编：崔靖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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