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ynopsis
主讲人|张红云、许新颜、龙江玲
整理|骞予
校对|颖一
《温德米尔儿童》
剧情介绍
1945年,很多犹太儿童从集中营中被解救出来,他们已经无家可归,在多方面的促成下,英国政府接纳一部分犹太幸存者进入英国,首批300名儿童被带到风景如画的温德米尔湖畔,一名儿童心理学家带领团队在那里等候他们,希望能帮他们重启新生活。
《温德米尔儿童》是2020年新上映的片子,根据真实的故事改编。2020年7月该片被提名为第26届白玉兰奖最佳海外剧。从心理学的角度看,这是一部介绍创伤和人格重建的电影。
影片中的幸存孩子有十几岁的少年也有几岁的幼童,他们从集中营跋山涉水来到英国这个漂亮的小镇。一来到的时候,孩子们呈现的状态是很畏缩、警惕的,非常害怕和恐慌。慢慢的,他们被照顾,获得充足的食物,换上干净的衣服,被温柔地对待,重建内心的秩序,从集中营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影片的开始着重刻画了孩子们的恐惧。比如有一个孩子在到达目的地以后不愿意从车上下来,所有的人都下车了,只有他一个人害怕地留在座位上;有一个孩子在排队登记的时候跟同伴嘀咕:他们到底要干嘛?他们要我们脱衣服检查,就像当时那些纳粹要杀害我们的家人那样;开饭的时候,他们急切地抢了面包跑回房间把面包藏起来……
儿童中心的应对非常耐心和专业。当那个孩子不愿意下车的时候,中心负责人来到车上, 他首先是共情的,用他的肢体语言尊重着孩子的害怕,在车上离孩子最远的位置坐下(不侵入),然后共情说:我完全能够理解你的感受,为什么要下去呢?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呢?太可怕了,这个不可预测。然后他说:所以,我不会强迫你,你可以继续待在这里。但是同时他也告诉这个孩子:我必须要提醒你两件事情。第一,战争已经结束了;第二,天气很冷,你在车上不下去的话估计会被冻僵。我不会强迫你,你可以自己来做选择。 这个过程给这个孩子重新赋能,把自主权交给孩子,让他觉得可以选择,从幻想中特别恐惧的境地开始回到现实中。当他的恐惧被看见、被理解,同时可以自主选择,很快就做出了符合现实状况的选择,克服了内在的恐惧。这是非常经典的场景。
影片中几个年纪很小的孩子一听到异常的响动就会扑到床底下躲起来——他们在集中营时靠这份警惕和大家抱成一团互相保护的方式活了下来,在安全的环境下依然保持着这种自我保护的方式,这也是经典的创伤反应。当工作人员带他们出去走动的时候,一只宠物小狗叫就把他们吓得四散而逃,躲在林中的树底下,因为他们还是年龄很小的孩子,对于他们而言这种反应还需要持续一个时期。在经历了创伤事件之后,人会有一些分不清现实和内在的恐惧。
初入儿童中心就餐时每个人都抢了面包然后就跑回到房间里躲起来吃以及把食物藏起来也是这个原因——因为在集中营中随时都可能没有食物,抢到这些面包不知道要吃多久才会继续有。负责人的做法是让工作人员准备更多的面包,让他们知道一直都会有充足的食物……这些片段展现了受创伤的人的内心世界是怎样的。
通常我们受了创伤之后,内心现实、客观现实两部分不一样了,会活在内心现实中,充满了恐惧、无助、悲伤、绝望等复杂的情绪,生命冻结在那一刻。我们会见到有些人无意识地享受这样的部分,甚至有的人创伤之后陷入受害者思维,觉得我已经受伤了,你就应该好好对待我,不愿意承担这个无奈的后果。奥斯卡在孩子将离开温德米尔的时候,非常有预见性地讲了一番话:“ 在你们失去一切之后,你们值得拥有更多,但是离开之后就不要再期待、更不要因为曾经的痛苦而随意向这个世界索取”。
其实,恰恰这时候很重要的是区分内心现实和客观现实,去面对现实,我们可以看到影片中的几个角色,他们愿意从过去当中慢慢地走出来,逐步地区分,一遍一遍地和真实的世界相碰撞、核对,然后发现客观事实是战争已经结束了,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很重要的一点是不断有人在提醒他们:今天和过去不一样了。影片中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叫奥斯卡.弗里德曼,是一位著名的心理学家,他是像大家长一样的存在,在整个项目的设计中,“陪伴”某种程度上对这些孩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外在支持,帮助他们从恐慌、无序的状态慢慢地回归。
很多来访者之所以疗愈,是因为他们有非常主动的愿望,慢慢的了解、接受今天和过去是不一样的,知道自己现在的感觉是退行到那样的一个幼小的孩子状态,可以试着去体会、相信这个世界,尽管,这需要一个持续的漫长的过程。
从专业的治疗上来讲,给来访者提供一个大的让他觉得安全性的环境是非常重要的。在安全的环境下,让他们去体会,从体验层面表达情绪、感受。刚刚来到这个小镇的时候,孩子们恐慌、担心、无助,奥斯卡像父亲一般的守候,他的工作是负责和孩子谈话,但是由于语言不通所以没有办法直接沟通,他没有强迫孩子去他那,还是每天在办公室坐着等待,每天晚上在空旷的宿舍门口外静静地守着孩子梦庵中绝望的呼喊…… 每一个经历过创伤的人都需要强有力的支持,他尊重着他们的种种情绪和反应,不是强行把他们从悲伤中拽出来,而是默默的守候,在他们需要支持的时候给到他们。
儿童中心为孩子们安排了绘画治疗,并不是培养他们画画的艺术,而是他们想画什么就画什么,这是一个艺术的表达,表达内心无法用言语说出来的情绪、感受、幻想、痛苦,自然呈现,不去阻拦,对他们所有画出来的内容感兴趣,想了解这个过程,非常耐心,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上语言课的时候,有个男孩子喜欢英国的女孩,想学习怎么去表达,授课老师没有阻拦他,而是告诉他怎么表达对女孩子的喜欢,他尊重这些孩子所有的需要,包括情感上的。 这些受创伤的人,有一些情绪情感被封存下了,无法面对,这时候恰恰是让他们面对各种情绪的契机,不拦截他们的需要,陪伴他们逐步把这些感受体会、表达出来,也是非常关键的一点。
海之梦心理咨询中心不定期也会开设艺术取向的聚焦体验小组,通过各种各样的材料黏土、绘画、诗歌、汉字等探索和疗愈内在,聚焦中练习的过程最重要的就是:倾听者只是抱着好奇倾听,不做任何评价,听不懂的时候继续问,对画面里面呈现的任何内容都抱着好奇而询问——提供安全的空间承载画作者想要表达的所有的意思,从“暗在”慢慢到“明在”——从无意识的状态慢慢意识化,从意识化到可以描述和表达。作为陪伴者,我们只需要提供一个安全的空间让他表达,让他的情感流动。影片中这部分也展现得非常好——看起来是不做任何干预,其实干预就是提供一个安全的空间和环境,让孩子可以自由表达任何情绪和感受。一开始他们只能画出黑白的画面,很多代表死亡、血腥的图,慢慢的到后期开始可以画出有色彩的内容……情感慢慢的开始流动,不仅仅有悲苦的部分,希望和力量也慢慢呈现出来。
影片中的女老师通过画面读出孩子们的内心状态时,内心非常痛苦:她曾经陪伴过一直被轰炸、躲避轰炸的孩子,那些孩子的画还是有色彩、有阳光的,可是这些从集中营里幸存下来的孩子完全没有,更多的是黑色的红色的,失去家人的、流离失所的、暴力的,没有任何快乐的源泉给他们支撑。这些孩子内在的秩序可以说是完全混乱不堪和坍塌的结构,重建的过程非常困难,而年龄更小的孩子的修复过程更是非常艰辛和不容易的。
创伤有两种类型——I型II型,II型是更复杂的复合型的创伤,是发展性的,I型是单纯的一个事故造成的。两种创伤对人影响和摧毁的程度是不一样的。
这个影片里也特别展现了注入希望的部分——有一个孩子一直坚信哥哥还活着而且会来找他,因为红十字会带名单来的时候,他得知父母、弟弟都被在集中营里杀害了,哥哥的名字没有出现。他每天穿得非常整齐,在路边抱着一本书等着哥哥来——这就是他的信念,大家并没有干扰他,而是允许他这样。在影片的结尾时,儿童中心的孩子们跟社区的孩子足球比赛,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军人把摩托车开到比赛的现场,叫这个孩子的名字——他哥哥终于来了,当哥哥得知弟弟是在这里时,一路骑着摩托车来找弟弟。这个画面是非常动人,孩子扑过去,兄弟两个抱在一起……
这份希望得以盼来也有赖于这个孩子的坚持——当初来到儿童中心时因为最后一刻有人不上车所以他是临时顶替的,其时证明文件还没有修改,他无论何时何地一直执着地强调:“我什么时候可以改回我的名字?”当其他伙伴说“你这个名字从来没有交过什么好运,也许换个新名字反而好些”时,他不为所动,因为他相信只有他坚持正确的名字才能够找到亲人,这部分也呈现了他内在有非常坚持的部分。
姓名是“我是谁”的标志,他之所以可以如此坚持自己的拥有,一定要用真实的姓名,因为内在坚定的“我是谁”的完整结构已经存在。如果内在的结构还不够完整,对“我是谁”还不是那么确定、没完成这个过程的,则会表现得无所谓。他非常坚定地坚持:我就是那个人,我跟我的名字是在一起的,而且因为这个名字我的家人才能找到我。这是一个终极的命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这在某种程度上展示了这个孩子曾经获取了很多父母的爱,来自于家庭的养育者的以及社会环境的,他对自我的身份认同度其非常高的。早年得到了很多的照顾、镜映,才能够让他在这样重大的创伤指事件当中没有丢失自我的一部分。
有时候,有的人在创伤事件中把原来的自我丧失了,有时候固着在那一刻的自我,不断的在生活当中强迫性重复,回到固着点,活在当时的痛苦感觉。其实创伤本身也构成了这个人自我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不能跳跃创伤发展他的自我或者活出自我的一部分。在生命过程当中,当我们遇到这样和那样的问题和创伤,不可避免地丧失掉部分身份的时候,如果不能充分的哀悼那部分身份的丧失,就会固着在创伤的情形下,也拒绝新身份、新环境。
在影片中有一对小情侣,当他们吵架时也体现了一种创伤下的反应——男孩用了揭创疤的非常伤害和攻击的方式攻击女孩,他说:“我知道在集中营里你们女孩子怎么存活下来的”,暗示着女孩在集中营中可能被纳粹强奸,他当然知道这些令女孩很痛苦,但是当时他非常痛苦,——他收到家人已经死亡的消息。在正常的情况下我们大抵不会如此,可是他用攻击的方式把女孩子推开了。可想而知他已经无处可逃,内在的恐惧和悲伤分解了一部分功能,他所用的方式在我们看来是加剧痛苦的,对他的痛苦没有任何帮助。他的攻击带来的伤害不仅伤害女孩,也在伤害着自己。由此可以看到 一个人受到创伤以后的遭到心理上的破坏,他通过攻击别人的方式供给自己,无法真正的安抚自己,这是受创伤的人的很典型的表现。
巨大的悲伤无法承载,所以他用伤害人的方式把女孩子推开了,女孩子伤心恸哭时,老师安慰她说:“你一定会再遇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在当时那种状况之下,遍体鳞伤的两个人就像两只刺猬一样,非常容易互相伤害,无法靠近,这是这对小情侣的必然结局。现实生活当中很多人面临悲伤时也是如此,比如有些家庭父母去世后,子女没办法面对悲伤,所以他们就互相攻击、争遗产……打得不可开交,用这样的方式好过一点。事实是,他们都没办法面对痛失亲人的悲伤,用攻击的方式让自己活下去。面对丧失是相当痛苦的,所以我们经常会防御性的选择很多行为逃避这部分。
要去完成创伤的历程有一个最基本的要点就是要“允许”,不能对当下的状况进行评判,或者快马加鞭(你要快点好起来)。做创伤治疗、危机干预的时候,我们禁止说的话就是“你不要哭了,你不要再悲伤了”。恰恰是要给当事人一个空间和允许,不要急于从那里离开,允许他在悲伤里面。
除了“允许”之外, 非常重要的部分是我们要在最早期的时候帮助他在正常的生活秩序里,维持正常的生活节奏,相信他内在自我的修复力量是非常大的。当然这也取决于一个人内在的结构,内在到底有多大力量。如果原来的基础不太好,没有获得多少关注和爱,可能遇到严重的创伤就彻底摧毁了,结构散架了,再也组装不起来了,如果基础好一些就能更快地把自己拼接起来,继续往前。
有时候,创伤修复不是靠一个人,而是靠整个社区、整个环境,多方力量的结合,现代治疗创伤的角度也是如此,通常是多种方式共同多管齐下。
其实,有时候生命活的意义就在活我们的创伤,而且一代一代的代际传承,无意识地传递着,也消化着。生活无处不创伤,创伤无处不成长,创伤也有很多资源的部分,灾难也能激发起很多生命当中的力量——接纳生命的本然,敬畏它,没到那个阶段不要逼迫,否则就会二度创伤,默默地遵循内心自然的规律,或慢或快其实是遵从于一个人内心承受的度。
当我们面临一些不得不面对的事件(比如疫情),重要的是接纳自己和身边人的感觉,首先是要去照顾和接纳自己的一部分,能够成为自己的容器,才能成为别人的容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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