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问我,创伤是如何修复的。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我想把这个问题放在团体的框架里来试着回答。
创伤的维度
先谈谈创伤对一个人的伤害的表现及维度。
人遭遇了创伤后,非常容易出现的情绪就是恐惧。很多创伤面都会有恐惧这种感觉。
心身医学的研究发现恐惧感对人类的免疫系统伤害非常大。比如,遗传病除外,只要 6 岁以前的儿童生病,其实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免疫力低下。例如发烧、流感、腹泻、湿疹等等这些,都跟免疫力的调节有关。
新生儿刚出生之后,免疫力正在不断的发展,要适应客观环境,并且不同地方的适应方式也不一样。山东的婴儿和湖北的婴儿,免疫系统的发展肯定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免疫力相当于一个人身体的盾牌,也可以看作我们跟外界的边界,那么恐惧这种感受对边界的伤害是非常大的。
这里说的边界,既有生物学,身体健康层面的边界,也有象征层面和心理层面的边界的含义。
我们在遭遇创伤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把恐惧的感觉表达出来的,那些表达不出来的恐惧才是让我们更害怕的东西。也就是创伤里面包含的第一个维度,就是我们跟创伤的关系,或者我们跟恐惧之间的关系。
我们跟恐惧之间的恐惧是难以表达出来的。说的更专业一点,就是创伤里面的恐惧,有一部分是可被语言化的,可被讲出来的。我们跟创伤中的恐惧之间的感觉,也就是我们跟恐惧之间的恐惧,我们对恐惧的恐惧,往往是前语言期的,没办法表达出来,前语言期的恐惧又会勾连我们内在的、早年在婴儿时期的濒死感,那是离开子宫的濒死感,脐带被剪断的濒死感,从子宫这样一个温暖安全的环境里被抛弃的这种恐惧感。
也就是说,遭遇创伤时的恐惧,会激活我们在前语言期的、无法表达的恐惧。这两重恐惧勾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恐惧的混沌状态。这是在我们潜意识里面,每个人都有的。
这一段可能比较绕,需要慢慢看。
创伤还有第二个维度。
比如,3岁的时候遭遇了一个创伤:被养育者惩罚殴打。3岁本该有一些人格的发展任务,但这时候被养育者殴打,或者遭遇了这种恐惧的体验,有一部分的人格组织就停留在3岁不发展了。
所以你会在生活当中观察到,很多人受到惊吓以后,或者很多人跟别人发生冲突,歇斯底里很失控的时候,他那个样子不是他这个年龄的样子,是他早年某一个年龄的样子。是他早年第一次遭遇这个类型创伤的时候,他的人格被截留的部分,被卡住的那部分的呈现。
这就是创伤带给我们第二个问题,就是我们有部分人格被创伤卡住了,不再发展了,停留在了那时那刻,而没有来到此时此地、以后未来。
创伤之所以能造成伤害的第三个维度,是创伤跟我们每一个人玩的捉迷藏的游戏。
什么叫捉迷藏游戏?我们把创伤表达出来,我们觉得很失控,我们把创伤藏在心里面,我们觉得创伤是可控的,可是我们又会觉得非常内耗,自己跟自己打架。
所以我们跟创伤的关系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面,都是要么它控制我们,要么我们控制它。我们和创伤,如果创伤是个人,我们跟创伤之间的关系都是非常害怕失控的。你把它拿出来,你觉得很失控,你把它放在心里面,它会让你在内在非常的混乱,要么就是外失控,要么就内失控。
而控制感又是人类最基本、最核心的一个第一需要。所以我们跟创伤之间的关系,坦白说就像是一种秘密协议一样,它不动我们,我们就不动它。
团体中的创伤
现在来看看团体里的创伤。
无论是在无结构团体还是结构性团体中,如果有成员暴露了所谓的过去的创伤,他暴露出来的创伤,坦白说只是这个创伤的一部分而已。
没有人可以很清晰的把自己的创伤完整的暴露出来,没有人做到。为什么没有人做到,是因为每一个人内在的创伤历史,创伤的感觉会不断的繁殖。
所以当在小组里面有人去暴露自己的创伤,谈论自己的创伤的时候,他无论多么努力,无论试图讲得多么完整,他都其实讲了他创伤的一小部分。这个时候,小组里面其他成员就会对他的创伤有一些自己的感觉,这些感觉都是投射。
比方有的成员会感觉到共鸣,有的成员也会觉得非常的愤怒,有的成员可能会觉得非常害怕,不敢说话了。有的成员可能会觉得他想依赖,他希望带领者先来做点什么。他希望带领者可以挡在他前面,帮他面对这些东西。有的成员可能要离开这个团体,他觉得坐不住了,他觉得他内心有很多东西被激活了。他这么多年,控制他自己内在创伤的能力在逐渐消退。
每个人的反应都是不一样,这些都是被所谓的创伤所扰动的。在这个过程当中,组员们,他们可能会继续对话,当他们继续对话的时候,当事人没有表达出来的创伤的其他的部分,就会活现在这个小组里。
举个例子,一个女性成员在小组里面说,3岁的时候,妈妈因为她吃饭不好好吃, 不固定在一个地方吃饭,于是拿筷子打她的头。要知道三岁左右的孩子有一个特点,就是她吃饭的时候不能固定在一个地方吃饭,她要跑来跑去的。被打的时候她吓坏了,一口饭含在嘴里,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就愣在那。甚至当晚觉也睡不着,很焦虑,最后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尿了床。
从那以后她尿床了很长时间,到6岁的时候还在尿床。也就是妈妈拿筷子打她脑袋这件事情,让她尿了三年床。所以你会看到妈妈拿筷子打她的头是原发创伤,尿床这是继发,就是创伤的繁殖,也叫创伤的转换。痛苦转换成另外一种痛苦,痛苦的本质没有变,只是表现形式变了。
这个创伤说完,就有的成员会共鸣说我也被这样对待过,有的成员会镜映当事人受伤的自体,还有的成员可能她的孩子刚刚也到3岁,刚好跟这个成员一样,也是不好好吃饭。
这个妈妈正在焦虑当中,这个妈妈想惩罚孩子,忍了很多次,但在小组里面听到这个成员这样说,她的忍耐和压抑就被激活了。她可能就会对这个成员说你知道3岁的孩子吃饭不老实,妈妈有多焦虑、多痛苦、多难受吗?
你能看到创伤的后半部分,小组成员是怎么活现的?有人在小组里面扮演了当年惩罚她的妈妈。无论是小组里面的谁,只要尝试在小组里面暴露创伤,他永远只是暴露其中一部分,剩下的那一部分剧本就会被团体的成员演绎出来,活现在小组里。
这种重复就不单纯是通过语言或者回忆重复的,而是通过关系,通过事件,通过现场的某种角色扮演重复出来了。
关系是如何修复创伤的
如果团体有这种现象,恰恰是团体功能很好才能够这样干。没有凝聚力,团体不会达到这个程度的。这也是团体工作的一个部分,或者叫做一个必经环节。
在这个过程当中,当事人可以选择当年她的处理方式,比如她仍然很害怕,说我在小组里面坐不下去了,带领者我能不能去洗手间?
看到了吗?小组里面有一个人活现了当年她妈妈的角色,而她也活现了当年尿床的她。
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她可能会憋着想上厕所的冲动,大声跟那个扮演她妈妈的人辩论,或者两个人冲突。
她憋着尿的时候,是尿床冲动在重复,她大声的跟妈妈冲突,也是在修复,因为当年她不敢对抗她的母亲。你会看到她下半身在重复,上半身在修复。
我这样讲,你们可能会觉得听上去好过瘾。你知道,在团体氛围里面,每一个人都很痛苦,因为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一部分在重复,某一部分在修复。
紧接着,母亲跟当事人就会有很多的冲突。当事人把当年压抑的那些话都讲出来,在格式塔治疗里面,这个叫完形,把当年缺失的一部分呈现出来。
妈妈因为不能共情孩子,在家里面不能理解孩子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在小组里面听到当事人这样说,她就理解了自己家里的孩子为什么不吃饭了。她们俩相互治疗了。这是一个治疗的途径。
在这个过程当中,她们一方面创伤被激活了,另外一方面她们的谈话, 她们的张力, 她们之间关系的这种温度的急剧的变化,已经超越了当年的创伤对 她们的影响。
小组成员活现创伤后,由创伤所激活的,组员之间的互动张力超越了当年创伤对她的影响。被创伤所阻碍的,当年的人格发展的被卡住的点就被打开了,解锁了,然后人格就能飞快的往前发展。
所以在这种后现代 (存在主义是后现代)的治疗流派里面,他们都认为创伤治疗的核心的其中一个重点就是让一个人的人格发展超越他的创伤。
作者:李仑 编辑:李雅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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